编者按:庆华是我的大学同学,既是济南乃至全省高中语文教育领域一位颇负盛名的专家,也是同学圈里赫赫有名的才子,满腹经纶,尤擅书法,对京剧和茶艺、紫砂亦颇有研究,说起来头头是道。因此,我在拙作《老家》尚未面世之前便给他布置了一项任务,等书出来给我写篇评论。奈何《老家》出版之后,各自忙碌,直到前不久小聚才将书送给他。想不到,刚刚一周的时间过去,他就把评论发给了我。虽然他调侃说是“交差”,但我知道,他一定是用心写的。细细读来,庆华果然是用了心思下了功夫的,洋洋洒洒四千字,一气呵成,酣畅淋漓,若非通读、熟悉《老家》,是不可能写出如许文字的。当然,出于同学的情谊和维护同学面子的那点“小心眼”,其中的过誉之词是少不了的,但总体上言辞恳切,不失为一篇妙评,于我而言,既是来自同学的一份厚礼,也是一种无上的光荣。现将该文编发如下,一飨诸君。
他把土地上的生命写在纸上
——读吴长远《老家》有感
刘庆华
我总觉得当一个人谈论他的故乡,他就开始变老了,最起码是沧桑了。长远是我大学同学,今年毕业快20年了,想来也已到了应该沧桑的年纪。
那年,因工作调动,长远从德州老家来到省城济南。几个在济南的老同学给他接风,便相约一聚。他提了一坛子老家的陈年好酒,开坛十里香,兄弟几个畅饮醉归。当年,从农村来到济南读书,意气风发;从济南回到德州工作,踌躇满志;而今这次再回来,可能在长远看来,他开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游子了。诸多往事于此便正式发酵,藏了多年的“好酒”定会如不竭的泉水汩汩而出,香飘千里。看到《老家》,会心一笑:长远在他的“老家”里早已醉了很久了。
申赋渔在巴黎写他的《半夏河》,写流淌在申村里的“半夏河”和银杏树,写村里的喇叭,写自己经历的死亡,写人与鬼(坟)混居的村子,写爷爷、奶奶还有荷先生。梁鸿在美国写他的《中国在梁庄》,写王家少年,写五奶奶,写离乡青年和成年闰土,写明太爷和焕嫂子。熊培云在永修乡下写他的《追故乡的人》,用一帧帧图片回忆乡村公路、两棵梧桐、半生菜园。长远在济南写他的《老家》:《故乡的河》名字叫“小河”,“那时候的水清澈、温柔、甘甜”;《故乡的老湾》里,可以有抓鱼的快乐,也有祈雨的神奇;《故乡的老井》里,写老井边的“报庙”、甜水井旁挑水和“懒水井”边跳井的女人们;《故乡的枣树》里写“已是百岁老人”的那些枣树,写它们“叶不争春、花不争艳、根不争地、冠不争天”的鲜明品格……作家们沉浸在对故乡或宏大或细致的叙事里。他们的描绘像极了宋代山水画,或是茫茫的高山、蒙蒙的雾气,或是精致的小桥、对弈的隐士。其实,他们深知,“老家”和“故乡”自古以来是文学中思念的重要母题,他们无法逃离也无法回去,但还是甘心中了故乡的“蛊”,不断地咀嚼着往事,把早已逝去的不知是时间意义上还是空间意义上的乡村和老家奉为一种图腾,近乎迷恋甚至疯狂地把故乡的曾经和生活的当下做着看似毫无意义的对比,然后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精神“重返”和挣扎。
但是,我很喜欢他们这种迷恋和疯狂。
我的老家也在农村,是青州城北的一个普通的村庄。由于经历的相似,读长远的《老家》,很容易联想起自己的老家和老家里的故事。我最喜欢长远《老家》中“故土情怀”这一部分。恍惚间,他经历的村社旧事就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笔下的说书艺人、江湖艺人、铁匠和各色“串乡人”就从文字里走到自己的面前来了。他写农家甘苦,挑水、浇地、卖菜、拾棉花,我便想起儿时和父母一起干农活的日子。我记忆中,村里的老房子的屋顶也是用麦秸盖成的,后来盖成了灰瓦,再后来是红瓦,再后来是平房、楼房。我也常回去看看小时候玩耍的地方,自己曾经种瓜卖瓜的地方,曾经的学校和小卖铺的旧址,仔细去辨认哪一棵树自己曾爬过。城里的节日是单调的,懒洋洋的;老家的节日是丰富的,活泼泼的。老家里春节和中秋节都有走亲戚的习俗,春节、清明还有一些特殊意义的日子要上坟祭祖,亲情因为频繁的走动不断地被强化,“姨姥娘”“舅姥爷”“表姐夫”“侄孙媳妇”等各种复杂的称谓张口就来;城里过节早就简化成了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