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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泣我家的“小美女”

杨豪

初夏的5月10日，我刚收到《北京文学》的用稿通知，同时也接到家里妻子打来的“小美女没有救活，还是走了。”我一听到这噩耗，眼泪涮涮地流了下来。这就意味着我再回老家时，再也见不到“小美女”蹦跳着起来迎接我了。

“小美女”不是一个人，而是我老家养的一只漂亮的小母狗，已经同我们生活五年了，同我们一家已经有了深深的感情。她是五年前，我从武汉朋友那里带回的一只杂交小洋狗，她小小的身子，腰肢很柔软，浅浅的油亮的毛发，她的毛发白色底面配几块褐色的斑块，像穿着一件花衣裳，很是漂亮；叫起来声音很脆，像女孩一样，而且又是个小母狗，我们很疼爱地给她取了个名叫她“小美女”。喊了几次，她便知道她叫这个名字了。开始把“小美女”带回时，老婆不悦，说我们家有一条大黄狗，你又带回一条小狗。我说是一只洋狗，很聪明。老婆说洋狗个头小，咋能看住门？有什么用？没想到日后竟然和我们家里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成了我们家中的一个重要成员，不离不舍。

“小美女”在我家慢慢地喂大了，果真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同主人亲了。有时，我们一喊：“小美女”，她便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前脚搭在你的裤腿上，嘴巴在你身上拱，撒娇。有时，我们干脆把她的名字简化了，直呼“美！”“美美！”“小美子！”她都知道是她的名字。后来，我们更亲切地喊她“美女子！”“女女！”“女子！”她都应，跑过来，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你。再后来，我们真把她当子女看待。不让她在地上睡，怕脏了她漂亮的毛发，就专门给她做了一个窝，用竹篮子在内面放了一件旧袄子，让她睡在上面又柔软，又舒服；她知道我们把她当人看，冬天竟大胆地跳到床上来跟人睡。到了冬天，她的毛发浅，怕冷，就喜欢跳到床上来跟人取暖，常常把被单弄得很脏，把她甩下去，她又跳上来，我们只好作罢。她在我家过着人的生活。

从小的时候，她不是全懂事，她喜欢和我家的鸡逗着玩，用前爪把母鸡按在地上，揉来揉去，母鸡也怪，竟然不知道逃走，任她揉，在她不揉的时候，母鸡也不走，呆呆地蹲在地上，象个呆子。就这样，我家的两只母鸡被“小美女”揉死了；若在别家，她肯定是要挨打的，甚至被扔掉，抛弃，但我家人善良厚道，从不虐待畜牲。总认为她不懂事，而是说服教育她：“母鸡是生蛋的，改善你生活的，你再不能把鸡咬死了，听见了么？再犯错误就打你。”“小美女”似乎叫懂了人话，以后，她果然没有再咬死鸡了，也可能她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小美女”不看门，象个保镖一样老跟人，一天到晚跟着我老婆，她知道家里有大黄狗看家。我若回家后，老婆便说：“小美女，去跟爸爸作伴。”她果然跟我作伴，我上山砍柴，她就在旁边掏老鼠洞或捉虫子，高兴得乱蹦乱跳。别说人喜欢大自然，连狗都喜欢大自然。我在山上干活，“小美女”也一直坚守岗位，从不提前溜走，你天黑回，她也天黑回，由于有“小美女”作伴，我也就壮了些胆，不然，山林茂密，黑咕隆冬还真有些怕人。但天黑了她也知道，咬住你裤脚住回拖，“呜呜”地发出鼻音，意思是说：“天黑了，我们回家吧！”

她果真不是一只普通的狗，她特聪明，特勤快，特勇敢，特善解人意，她常常用“呜呜”“汪汪”表达她的语言。她且长得十分可爱，白色的底纹，褐色的花斑，尤其是她却一对大耳朵盖过整个脸，一对大大的眼睛眨着很有神，还会察言观色；如果你笑笑地看着她，她就会在你身上擦，然后跳到你身上来，要你抱，小小的鼻子一耸一耸地嗅你的气味，在你身上哄；如果你不高兴时，或生气时，拿眼睛瞪着她，她就会很自觉地走得远远的，跑到门口去，或是找一处墙角重重地倒下去，叹一声气，不知什么时候，“小美女”学会了象人一样叹气。她什么都懂，就差不会说话，但她理解我们的话意，我们也可以与她对话，指使她干些小事，例如，我们干活忙了，顾不上挑水，天黑收工时发现缸里没水，但水井在屋东边的一个山沟，那里有夜窝子（猫头鹰）象鬼叫，很怕人，我就对“小美女”说：“走，快跟爸爸作伴。”她就很听话地跟着我，挑一趟跟一趟。我们家从来没把她当一只狗，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家庭成员，把她当做我们的小女儿看待，我们有时叫她“小美女”，有时高兴了叫她“小美美”或喊她：“小女子！”“小女女”她都知道是叫她，摇头摆尾地跑到你身边来。她睡着的时候，听见你的喊，猛一惊地抬起头来，看着你是不是在喊，当你喊她第二声的时候，她确认你在喊她，便几下跳到你身边来，“呜呜”地叫着，好象在说：“什么事？什么事？又叫我干什么活？”

“小美女”的勇敢时时处处表现出来。按说，狗是不下水的，但她不怕，她经常在河沟浅水里捉鱼，捉到了就吃了，自己改善生活，她下了狗崽，需要营养补充奶水。她还到稻田里捉秧鸡，秧鸡跑得快，她追不到，反而弄得两脚泥，她就自己到清水里洗干净。有时门场上晒的谷子被一群群的麻雀拥来啄食，赶都赶不走；如今，农民都抛荒弃田，田地一片荒芜，连雀子都没有吃食，只要你晒点什么，鸦鹊、麻雀都疯了似地来抢食。我老婆就对“小美女”说：“小美女，快照看好粮食，雀子吃了你就没吃的。”“小美女”就尽职尽责地卧在簸箕底下，只要雀子一飞来，她就“汪汪”地叫着扑过去，雀子们就吓得飞走了。

有一次，一条米多长的红白相间的秆杆子蛇横在路上，我们不好过去，老婆说：“小美女，上！”“小美女”听到命令，不知道害怕，真的上了，她冲过去一口咬住蛇的颈项，这恰恰是蛇致命的地方，“小美女”不一定懂得这个，但她知道，咬蛇的头吧，那蛇在吐信子，咬蛇的尾吧，蛇会反过头来咬她，只有咬蛇的这个部位合适，她正好咬对了，她真聪明。蛇一下子软瘫在那里，后来她还把蛇的肚子咬破了，蛇死了。

我曾在书中读过义犬救主人的故事，没想到这故事同样发生在“小美女”身上。有一次，老婆在田里锄草，天气很热，“小美女”睡在树荫下，不知不觉中，一只短尾巴的土蛄子蛇向老婆的脚靠近，老婆穿着凉鞋，如没发现，很可能被这毒蛇咬一口；这土蛄子蛇巨毒，咬上了不及时救治便会全身浮肿，肿到心窝处人便没命……这时，“小美女”突然发现了，尽管她睡着的时候，她那一对大耳朵总是一扑一打的，警觉地察听周围的环境，眼睛半寐不寐的，从不贪睡，观察有无异常情况，以保护自己和主人的安全。尤其她那鼻子灵，一耸一耸的，辨别周围的异味；一有凶险，她便马上出击。这时，“小美女”突然一纵地跳起来，直奔毒蛇而去，用上次的经验，一下子咬住蛇的颈项，蛇便不能动弹了，再几口便把蛇身咬破了，蛇死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发生在一瞬间……等老婆发现后，这一切已经结束了。她知道是“小美女”救了她，很受感动，把“小美女”抱在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自此，老婆也更爱“小美女”了，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逗她，玩她，疼爱她。老婆最喜欢“小美女”的一对大耳朵，歇晌的时候，就扯着她的大耳朵玩，“谁叫你长这大一对耳朵，大耳朵百姓，又不听事。”“小美女”被扯得“哎哟！哎哟！”地叫唤，好象在说：“妈妈别扯了，好痛啊！我这一对大耳朵可听事咧！”

“小美女”善于动脑筋，有时你给东西他吃，尤其是她没见过的东西时，她便嗅嗅，不敢下嘴，你对她说：“美美，可以吃，你吃吧！”她还是不放心，晃动着身上，摇动着尾巴，“呜——呜”地哄着，声调拖得好长，好象在说：“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能吃吗？”你只好放一个在嘴里，吃给她看，她才放心了，开始享受美味；吃完后，又“呜——呜”地叫着，嘴巴“巴巴巴”地咂着，好象是没吃好，不过瘾，还要。后来，她凡是要吃好东西，嘴巴便“巴巴巴”地咂，敖是好笑，我们便学她，把嘴巴也“巴巴巴”地咂，她不好意思，知道是羞她，用头在你腿上摩擦，撒娇。所以，“小美女”是我们家的小淘气，干活累了的时候，就逗她玩玩，解乏，她最喜欢亲你的脸，只要你把脸伸过去，说：“来，美美，亲亲！”她便用小小的舌头舔你的脸，一下又一下，你说：“这边。”她又往前舔你另一个脸；有时候，你弯腰干着活，只要你的头低着，她够得上，她就会跳起来，突然袭击地“波——”地亲你一下。

由于“小美女”聪明伶俐，我们经常考她的智力，我估计她的智商有八、九岁的孩子高。有时，老婆闲着没事就逗她玩：“小美女，看看爸爸在哪里？”若是我在不远处干活，她就跑过来“汪汪”地两下，然后用牙咬着我的裤腿拉两下，若是我在旁边，她就向我看看，又向我老婆看看，意即说：“那不就是爸爸吗？”你说我的“小美女”多懂事？我们绝没有把“小美女”当作一只狗，而是当作一个人经常同她对话。说：“小美女呀！你真聪明，什么都懂，只差不会说话。你要能说话该多好啊！我们教你说话好不好？”她就又“呜——呜，汪——汪。”地叫着，好象代表她的语言在说话，意思是：“我是一只狗，不是人啊，不能说话嘛！你别为难我嘛！”

别看“小美女”个子小，可一冲湾子里的狗都怕她，正因为她个子小，灵活，别的狗咬不着她，她总是咬着别人。她打架从来没输过，也许别的狗看个子小，长得美，让着她。我们不让她同别的狗打架，和谐社会和为贵。只要她一打架，我就喊：“小美女，别打了，交个朋友，它是你伙伴。”她便立马不咬，嗅嗅对方的屁股，对方嗅嗅她的屁股，是想双方熟悉一下味道，下次增加记忆。

正因为“小美女”有很多优点和特长，聪明，淘气，而且又忠心耿耿，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她，爱她，把她当儿女看待。闲下来坐在堂屋休息，就拿她开心：“小美女，跳到妈妈身上去！”她果然跳到我老婆身上去坐着，后来，只要我老婆没做事，坐在椅子上歇息，“小美女”就跳到老婆腿上去，靠在她胸前，半寐着眼，很享受的样子。有时，老婆也逗她：“小美女，看看爸爸，爸爸在哪里？”她就把头转过来，用眼睛看着我，眨巴眨巴的，好象在说：“那不就是爸爸吗？”所以，“小美女”是我家的淘气包，活玩具，累了的时候同她逗逗乐，就不累了。

尽管我家在“小美女”带来之前还有一条大黄狗，但它憨头憨脑，没有“小美女”聪明，懂事，也自然没有“小美女”在我们心中的地位高；它懒，不出门，常常卧在大门口看门，所以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配合得很默契。尽管“小美女”个子小，但她有“人格魅力”，吃食时大黄狗常常让着她先吃，从不和她争抢。别说大黄狗让着她，连一冲四个湾子的狗都让着她，她谁也不怕，我们走路，她就在前面开路，若是哪个狗在前面拦着道，她就“汪汪”地警告几声，声音娇脆而好听；那只狗再不让路，她冲上去就咬，她个头小，机灵得很，别的狗咬不着她，她总是能咬着别人，再以后，就没有别的狗敢拦路了，要么发现“小美女”来了，躲得远远的，要么就过来摇头摆尾地迎接。所以，“小美女”在我们冲里算个“人物”，很有人缘和狗缘；慢慢地我的“小美女”名气越来越大，我家亲戚朋友都知道我家有一只美丽的狗“小美女”，如果我们出门没有带着“小美女”，别人就会问起：“你家小美女呢？”我就说：“她在外面贪玩去了，没进来！”说话间，她就蹦蹦跳跳进来了，亲她的主人。若是有亲戚朋友到我家作客，进门时她开始叫两声，只要主人打个招呼，她立马就不叫了，人人都说我的“小美女”很乖，很懂事！

尤其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小美女”就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她尽心尽力地陪伴着我妻子，给她做伴，给她解闷，使妻子一个人不孤单，她走到哪里“小美女”跟到哪里，一刻也不离。也给我妻子增添了不少乐趣。妻子干活，她就卧在田埂旁边的树荫下，或是去捉兔子，逮野鸡……“小美女”像我老婆一样勤劳，脚不停手不住的。

每次我回老家的时候，老婆和“小美女”到田畈干活去了，我放下包就到菜园子转转。“小美女”并不知道我回来了，但她不知从哪里嗅觉到我的气味，或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或是会预感，在我蹲下来看看菜是不是发了虫，不注意之中，她不知什么地方跑来忽然扒到你身上来，亲你的脸，鼻子里还“呜呜”地哼叫着，还轻轻地咬你的手，不依不饶，好象在说：“爸爸你怎么老不回家，把我和妈妈丢在屋里，我好想你；你再不回来，我不理你。”我便把她抱起来，在她额头上亲着亲着，以补偿欠她的感情！

“小美女”最痛苦的事是我们一家人都走了，把她锁在家里。去年，儿子在新疆结婚，老婆和我都去了，“小美女”似乎有察觉似的，前几天就盯着我们，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生怕把她给甩了。但这次是没办法的事，儿子结婚是大事。这一天，我们决定要走，为了把“小美女”哄在屋里关住，给肉她都不吃，坚决跟着人，我们请来的车子停在门口，小美女”更知道我们要走了，车门一打开，她就往车上跳，扯都扯不下来，我只好像平时一样同“小美女”对话，希望她能够理解我们这次的出行。我对着她耳朵说：“我们去看哥哥嫂嫂，太远了，不能带你，要是近，我们就会给你带上的，你就在家里呆几天，我很快就回来的，回来带好东西你吃，听话，啊！”然后老婆把她抱下来，“小美女”眼眶里噙着泪，好象在说：“你们走了，我在哪儿吃饭呀！我跟谁玩呀！”我说：“我让杨十斤喂你，你跟杨十斤玩。”杨十斤是我12岁的侄儿子。老婆把“小美女”放在院子里，然后马上“哐当”带上铁门。我所见，“小美女”的爪子在铁门上抓得“沙沙沙”地响，“呜咽”地叫着。那一刻里，我心里一阵揪心地痛，人的生死离别令人痛苦，和一只懂事的狗的生死离别同样痛苦。我们还从来没把“小美女”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么些天。老婆把钥匙给了正放暑假的侄儿子杨十斤，让他同他妈把“小美女”喂好，不能让她饿着。

我们到达新疆哈密的第三天，侄儿杨十斤打来电话，说“小美女”不吃，到处找我们，我们心里更痛了，“小美女”肯定是思念主人，通灵性的狗啊！我们决定，把儿子的婚事一办，就起程回家。

我们到家是第七天，“小美女”好象知道我们回来了，在路上等着我们，追赶着车子，车到门口；我们一下来，“小美女”就跳到我们身上，“呜咽”地叫着，好象在倾诉离别之苦。一会儿又跳到妈妈怀里，“呜咽”一阵。老婆抱着她说：“妈妈再也不会走了，守着小美女。”从此之后，“小美女”更害怕我们离开她。只要我们清理包包准备出门，她就知道我们要走，一蹦一跳地回头拦在路上，不让我们搭车，我们上车，她也上车。春节，我们走亲戚的时候，也就把“小美女”带上，反正坐车去坐车回也方便。她在亲戚家里也不乱跑，围着主人身边；若是亲戚家也有狗，她就摇着尾巴同人家交朋友，那狗看到“小美女”长得可爱，也就不咬她了。“小美女”最喜欢跟我们走亲戚，她知道走亲家有好招待，主人有酒喝，她在地上啃骨头。再后来，我们在镇上装修房子，老婆又狠心把“小美女”锁在家里几天，我责怪老婆应该把“小美女”带在身边，老婆说：“我们干活不方便，她淘气，倒蛋，又是木匠师傅，又是胶水，又是油漆，弄泼了怎么办？”“小美女”不见了我们还是到处找，田畈，菜园，山上，凡是平时我们去过的地方，她都找；实在我不到我们她就回来“咕咚”一声重重倒卧在门口，唉声叹气。后来，新房子成功，我们就把“小美女”带来住了几天，她在新房子里玩得不快乐！我们又把她带回老家。

只要跟着主人到田野去，是她最高兴的事，她总是喜得蹦蹦跳跳，脚不住手不闲的，她太勤快，不是用爪子掏地里的土老鼠洞，就是捉蚱蜢，或是追雀子。最有意思的是她追赶野鸡，她的鼻子灵，会嗅野鸡味，她就脚步轻轻地走过去，猛一扑；有一次，她竟扑了一只正生蛋的野鸡，她咬住野鸡的颈脖子，野鸡就扑腾扑腾地用翅膀拍打，我老婆就赶紧过去按住，中饭时炖了一锅汤，我们吃肉，就把头头脚脚全部给“小美女”吃了，我家还有只大黄狗也借机捡了便宜，美美地啃了一顿骨头。下次，大黄狗也学会了捉野鸡，所以我们家经常有野味吃。“小美女”吃了野鸡肉，下次逮野鸡更有劲了。但多数时候，她逮不住，一发现野鸡，她就猛追，但野鸡会在空中飞，速度快，“小美女”追不上，一边追一边急得“汪汪汪——呜呜呜”地哭起来，我和老婆反而笑了，原来“小美女”还会哭。

“小美女”还竟然会逮比他个子一般大的兔子，别看她平时对主人很温顺，逮起野物来，她可凶，我老婆在山上采茶，“小美女”每次都跟上，一旦发现兔子的踪迹，就穷追不舍；兔子会拐弯，还会放屁，这是动物的自我保护功能。被追急了，突然一拐弯，“小美女”就跑直了，收不住脚，等发现过来，兔子已跑得无影无踪；有时，被追急了的兔子突然放一个响屁，气味很臭很怪，“小美女”没防备，突然打了一个顿，还被响屁的怪味熏得“呸呸”地打了几个喷嚏。就在“小美女”打顿的当儿，兔子早跑得五里不见烟。好不容易逮只兔子，她就衔住兔子的颈脖，身子一摆一摆的，送到我老婆身边来，俨然像个凯旋归来的猎手，我老婆便把兔子装在袋子里，拍拍“小美女”的头，夸奖几句“小美女”的勇敢，老婆继续采茶，把装兔子的袋子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小美女”便不走，守在那里，生怕别人抢走似的。所以，“小美女”逮兔子的机会很多，逮到的兔子却很少，总共逮了三只兔子，都被别人买走。每只伍拾块钱，“小美女”竟会给我们家挣钱。

“小美女”的鼻子特别灵敏，最体现出来的是逮刺猬。夜晚，我和老婆去去花生地照刺猬和土老鼠呷花生，“小美女”自然跟着主人，她平时最喜欢到野地里去玩，夜晚她也不偷懒，主人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刺猬和土老鼠夜里隐藏在花生棵茎里，根本看不见，但“小美女”自有办法。她寻找刺猬时，就像人一样后两只脚站立起来，前两只爪子悬空，头像雷达一样，身子向四个方向转两圈，鼻子耸耸，便能准确无误地嗅到刺猬在哪里呷花生，原来不知道“小美女”有特异功能；然后照直冲过去，一边“汪汪”地叫着，一边用嘴去啃去咬，心想你吃主人的花生，恨得牙痒痒。刺猬浑身是刺，“小美女”咬得满嘴流血，也不放过，表现出充分的勇敢和坚强。直到我们把刺猬装进袋子里，她才罢休。

“小美女”的智慧也不一般，只要老婆在厨房作饭，或洗衣裳，坐机电话响了，老婆一时没顾上接，“小美女”和大黄狗同时跑到房间，在电话机旁站一会，然后跑到老婆跟前，“呜呜”地叫，象是催老婆去接电话。在外面干活时，老婆为了干活方便，将装着手机的衣服外套放在田埂上，手机一响，“小美女”便跑到衣服边，用嘴掀开衣服，“汪汪汪”地对着老婆叫，连一块干活的村人都笑：“小美女”喊你去接电话。“小美女”还喜欢听音乐，收工回家的时候，老婆很疲劳，想放松一下，打开手机的音乐，老婆靠在沙发上，“小美女”依在她的脚跟前，眼睛半寐着，默默地听，好象很陶醉似的。

因为“小美女”是只小母狗，一年要下两窝狗崽，每窝三、四只，活泼可爱，跟她一样的大耳朵，因为是本地狗的杂交，个子比她大，要么黑色，要么花斑，没有一个完全长得像她的，她的狗崽都和她一样重情义，记性好，只是智力比她差点。她的狗崽有的被冲里人捉去，有的被山外人抱走，离得不远的，还会回来看看“小美女”妈妈，住一两天就又回到他们的新主人那儿去，来时对我们一样亲，因为是在我们家长大的，记得恩情。若是她的儿女两三天还不走，“小美女”便咬他们，赶他们走，好像是说：“快回去吧！忠诚自己的新主人，守好自己的新家，不要在妈妈这里久住，不要忘记了自己承担的责任！”是啊！狗都知道看好门户，履行自己的责任。人又有多少把自己的责任放在第一位呢？在当今社会，有的人品质还不如狗的忠诚和品德！

但“小美女”下狗崽下多了，就成了我们的麻烦事和烦恼事，没有人领养。，如今，人们为了生计，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打工，村庄没有多少人，到处田地荒芜；而城镇化又使许多村民搬进城镇去了，狗成了没人要的东西。大集体时代，鸡犬之声相闻，农村朝气蓬勃，如今死气沉沉；人的生存环境恶劣，连狗的生存环境都恶劣了，老婆好多次让我将没人要的小狗送到镇街上扔掉，说我们家又不能办狗场，街镇上人多，总会有人捡，总会有一口饭吃；我不忍心让我“小美女”的儿女成了流浪狗，我看到街上有很多流浪狗，在垃圾里扒食吃，饿得瘦骨嶙峋，肯定是没有主人，如今的人都凶神恶煞，见了狗就打。我想等我老了之后回家办个狗场，把流浪狗都收在一块，让他们有个温暖的家，也算是积点德，做点善事！发点慈悲！

当今，狗没人领养还有一个原因，许多人家不敢喂狗，怕狗咬了人赔不起，哪怕咬个小印子，人家也不依你，要你打狂吠疫苗，一针几百，几针上千。如今人的生命看得金贵，都怕死。过去大集体，村里喂那么多狗，也没见狗咬了人，就是咬了人，也没见死人的，对狗那么恐惧和害怕，只能说社会风气恶化了，现在的人越来越变得娇贵，刁蛮，爱扯皮，缺少宽容和大度。在人欺人的社会，人没有安全感，人们都患恐惧症，病态的社会，产生病态的心理。

每当“小美女”生下了小狗，我们就着急，送给谁呢？送给有的恶人，不爱狗，打骂狗，不给吃食，我们就不忍心。或是那家人打工走了，小狗没人管，饿死了或成了流浪狗，我们就心疼，她们毕竟是我“小美女”的孩子。

其实，“小美女”幼崽下多了，自己的身体也淘空了，原来长得胖胖墩墩，圆圆润润，后来肚皮松松垮垮，油亮的毛发也粗糙了。她玩得也不自由，常常要哺育崽女，她小小的身体，被三、四个崽女吸奶，奶水被吸得空空的，干干瘪瘪的。她被吸得受不了，喂好了奶，常常把幼崽丢在狗窝里，自己跑到外面去，跟着主人。“小美女”的奶水不够吃，怕她的崽女饿着，每当“小美女”下了幼崽，我便买了奶粉和奶瓶，像喂婴儿一样喂她的孩子们。

为了使“小美女”少生崽女或不生崽女，我到药店买过人吃的避孕药，伴在食里给她吃，但不好掌握时间，毕竟是动物，不知什么时候给她吃最好，我们常常在她生下幼崽一个月之后吃一次，有时候取作用，赶上她发情期就能错过一茬，一年少生一窝。多数时候吃不准，而我不在家时，老婆常常搞忘了给她吃。我们有时无可奈何地对“小美女”说：“小美女呀！你要是不下狗崽该多好呀。生的狗崽也没人要，我们咋办呀？好着急呀！”小美女就叹一声气，她常常像人一样遇到烦恼就叹气，然后又“呜呜”地叫，好象在说：“爸爸妈妈，我也没有办法，生儿育女是人和动物的本能，你不要再责怪我了。”这次，懂事的“小美女”也许怕我们再责怪她又怀了孩子，就干脆去死了，一了百了。想到这里，我一阵揪心，不该责怪“小美女”的，她太懂事了，她肯定懂，然后就再次吃了毒老鼠，吃得过了量，让你救不活她。带着怀孕的身子，走了。

人和动物也是能建立深厚感情的，我和妻子都把“小美女”当做女儿对待的，常把我的女儿称做大女儿，把“小美女”当做小女儿。我女儿打工回来，尽管一年没见面，“小美女”记性好，还认得姐姐，女儿进门的时候，我就说：“小美女，看看姐姐回来了。”她就“汪汪”两声，一下子冲过去，摇头摆尾，往女儿身上跳，站起来，两只前爪搭在女儿的裤腿上。女儿就从包里拿出饼干哄她。过罢年，女儿又走了，女儿不在家的时候，我们也爱逗“小美女”，考验她的记性，骗她：“小美女，看姐姐回了！”她便四下里望，看不见人，就一惊一惊地四下里找，终于找不见时，就又跑到我跟前来，一边在人身上摩擦，一边“呜呜”哼着，好象是说：“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小美女”已完全融入了我这个家庭，我家里有几个成员她都知道，尽管儿子远在新疆，回家里不多，见面机会少，但回来了，依然对儿子亲，去年，儿子娶了个外地媳妇，回来后“小美女”自然不认得，只迎接儿子，甚至“汪汪”地咬儿媳妇，我老婆说：“美女，这是你嫂嫂。不咬了。”她像很懂事似的，果然不咬了。

所以，对“小美女”的病逝，我们一家都伤心不已。

最让我们心痛的是，前不久回去，没有满足“小美女”的要求。没想到这是见“小美女”最后一面。我平常每次回家时，我总要带些小礼物如“蛋糕”“香肠”之类的东西接“小美女”，因为“小美女”是只小母狗，还经常下幼崽，嘴馋，怀孕的时候，需要营养。只要我一回家，她看见我就跳起来迎接，前两只爪子像人一样站起来，把我的双腿抱住，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象是说：“爸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要吃东西。”你要是不给，然后就在我拿回来的每个包里找，用鼻子嗅；我就从包里把蛋糕拿出来，撕成一块一块的，抛在空中，让她接。她就后两只脚站起来，抬起头，张开嘴，很优雅，很潇洒地接住。我每次回来总是她最高兴的时候，总是她最有好东西吃的时候。唯独这次，“小美女”要离去的最后一次，家里来了朋友，我没有顾上买蛋糕。也没在家里呆上就随小车走了。我还没有上车，“小美女”就先跳到小车座位上，要跟我一块出去玩，平时，“小美女”最喜欢坐小车了，我们带她坐小车到镇上新房子去过两次，住了两天，她就知道镇上有个新家，那沙发上柔软，比老家里的木椅上好睡。她一进新家的门，就跳到客厅的沙发上，像老家一样随便，只是新家不方便，没地方随便拉屎撒尿，她看到洁白光滑的地版砖，不敢乱屙，屎尿来了的时候，就“呜呜”地叫唤。我就把地带到楼下去，屙了再带她上楼。第二天她再要屙屎尿的时候，我就说：“你自己下去屙吧！屙了上来”她果然自己下去了，一会又果真上来了。我佩服“小美女”聪明，识数，她知道我们新家在五楼，直接能够回家了。

但这次，我没有让她坐小车，我让老婆把她抱下去，老婆手一松，她又跳上来，“小美女”肯定认为我走得太匆忙，没有陪她玩几天。我心里酸酸的，这次没有买东西她吃，又没陪她，老爸下次回来一定补偿给你吧！我哄她说：“爸爸出去办点事，明天就回来，听话，听话，啊！”然后双手抱住她的头，用她的嘴在自己的脸上额上亲几下，再次让老婆把她抱下去。只见“小美女”眼泪汪汪，好象要哭的样子。她肯定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爸爸了，自己也要离去了。在我走后的第十天，妻子就打电话说，“小美女”生病了，治不好了。“小美女”呀！你走得这么快，老爸说下次回来买东西补偿给你，再也没有机会了。爸爸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痛得在流血！

“小美女”这样生病也不是第一次，两次都是被妻子救过来了。准确比说，“小美女”是逮住吃了老鼠药中毒的老鼠。我们家原来没有老鼠，因为家里养着一只黄猫，后来，那只15年的猫老了，不怎么逮老鼠了。老鼠就猖狂了，常常唆断电线，造成电灯不亮，很讨厌。后来“小美女”捉进家里后，她就看见黄猫就撵，肯定不知黄猫为何物，我骂了“小美女”几次都不行，弄得黄猫不敢在家里住。我生气地骂“小美女”说：“你容不下黄猫，黄猫是逮老鼠的，猫走了，老鼠谁逮？你逮吗？那你把猫的工作接下来干了！”后来，“小美女”果然承担了猫的工作和任务：逮老鼠。但这后来竟害了她的性命。

“小美女”吃了中毒的老鼠，就像老鼠中毒的状态，眼睛发绿，横冲直撞，找不方向，把头撞在门上，墙上，撞得“咕咚，咕咚”地响，然后直棍一条地躺在地上，抽搐一阵，便不动弹。这时，我老婆就赶紧打电话找来村里的兽医，打一针解毒的针，半个小时后，“小美女”才慢慢动弹，醒过来，然后翻过身来，爬在地上，眼睛眨眨，眼珠转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眶里噙着泪，好象在说：“谢谢爸爸妈妈救了我！”第二次，也是捉了中毒的老鼠，症状同第一次一样，老婆来不及叫兽医，就把牛黄解毒片塞三粒在“小美女”嘴里，灌了一杯水，半小时后，“小美女”慢慢醒来，又救活了一次。事后，老婆打电话告诉我，我说“小美女”命真大，两次死里逃生，肯定要活一百岁，没想到这次凶险没度过去，这次老婆抱着同详样的侥幸心理，没有找兽医给她打针，给她灌了三粒解毒药，她竟然没有再醒过来，很冤枉地离去了，我的那个蠢老婆，不知道找兽医，让我的“小美女”死得冤。

回到家里，我天天呼唤着“小美女”，寻找“小美女”，我明明知道她不在，可我还是要寻找，以往，我回家时只要喊几声“小美女”！她就像有灵感似的不一会就来到我的身旁，但这次她没有。我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每个路口，每片田野，是不是活泼地跳跃着地欢快的身影，忘了回来？在我的印象中，她奔跑、跳跃、活泼地身影已融入家乡这片天地。忽然一天、两天、三天还见不到她的身影的时候，你会觉得这片天地里似乎缺少了一种什么！我确信“小美女”真的不在了，我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真的死去了，长眠于屋后的山上。一连几天，我干着活愈加思念她，我总是幻想着她会出现在哪条路上，哪个田埂上，哪片树丛下，一纵一纵地奔跑过来，来到我的身边，跳到我的身上要你抱，舔你的脸。但她最终没有出现，永远地不会出现了！我的眼泪又一次涮涮地流了下来。“小美女”啊！你就夜里托梦给我吧！爸爸实在是太想你了。夜里，“小美女”果真出现在我的梦里，她真有灵感，她像平时活着一样，一蹦一跳，奔跑在山林间，在乡村小路上，一会儿又来到我的身边……但愿这梦境不醒，永远同“小美女”生活在一起。

“小美女”，你在另一个世界可曾知道，你的突然离去，爸爸已是肝肠寸断了，我是流着眼泪写下了以上的怀念文字。

所以说，对于“小美女”的不幸离去，我们一家人都伤心不已，忧郁不乐了好长时间。连我家那只大黄狗都舍不得她，蔫了好几天，默默地流了几天泪。我想，如果人与动物能像我们同那只小母狗“小美女”一样和谐相处，那世界该是多么美好！

我的“小美女”，你喜欢大自然，你死后，我们就把你葬在屋后的山上，让你的精魂永远在山林中奔跑，嬉戏，玩耍，捉野鸡，逮兔子……

我的“小美女”，“小美女”，你就好好安息吧！既然你走了，爸爸只有忍痛惜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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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文观止》（），主编：尹谧肖鹏张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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