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木文画80回顾一小说儒匪

QQ营销求职招聘QQ群 http://pf.39.net/bdfyy/bdfjc/180627/6359009.html

五木文画80回顾(一)

小说《儒匪》

作者五木

青岛出版社

C

第二十章强盗遇骗子尔虞我诈伪书充文物盗名欺世

1

哈密,买买提的文物商店里。店面已经焕然一新,原来的日用杂货撤掉了,换上了清一色的当地出土文物。装璜颇为讲究,陈列也还有序。

买买提坐在柜台里摆弄一付纸牌,他在消磨时光。店里的业务都是刘金柱在打理。这会儿客人不多,他抽空在调整柜子里的商品。

麦卡纳和他的印度助手朝这边走来,刘金柱慌忙迎了出去:“麦卡纳先生,有些日子没见了,您好!”

“你好,刘先生,听说你们又找到一批写有文字的古书?”

遇到重要客户,买买提总是亲自出马。他迎了上来:

“麦大人,您来了,里边请。”

“我说了,我还要来,能看看你的东西吗?”

“去给麦大人拿书来。”买买提说。

刘金柱戴上白手套,从里间捧出两本残旧的线装书。

轻轻拂去尘埃,他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在柜台上。

麦卡纳轻轻打开书,认真地翻阅着,仔细辨认着。

“跟上次那一批差不多。”他转身问身边的印度助手:“你见过这种文字吗?”

印度助手鼓着大眼睛,看了半天:“好像……早期的梵文。”

随后,麦卡纳仔细地审视着书的装帧、色泽、残破程度。又对着光亮察看纸的纹理,舔一点吐液擦拭文字的墨色,显出犹疑不决的样子。

“放心吧,大人,上回那些是别人卖给我的,这些都是我亲自从沙漠里找来的。”买买提说。

“你从什么地方找来的,能详细说说吗?”

“顺着那条河往北走。”买买提在纸上一边画一边说:“先坐船,后来水浅了,我们只好改乘木排,走了很远,在一块台地上发现了一堵断墙。我们顺着墙往下挖,墙上没有窗户。我和我的朋友,硬是凿出一个洞来。我们从洞里爬进去,那是一个地下酒窖,里边灌满了沙子,连腰都值不起来……”

“你说的是哪条河?”

“就是西边那条……巴里坤河,不远,离这里一百多里路。”买买提边说边用手指示着方向。

“你能带我找到那个地方吗?”

“不成问题,我愿意为大人效劳。”

“好吧,这些书我全买了,多少钱?”

买买提喜形于色:“大人,这两本书您最少得付三两银子,都是冒着生危险找来的。”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价钱。还有吗?”

刘金柱按住了买买提,接过话来:“大人,没有了。下次再有,一定给您留着。”

麦卡纳对买买提说:“好吧,明天早上8点钟,我在西关大柳树下等你。你给我当响导。”他又加了一锭银子,“我先给你预付一部分工资。”

买买提显得很不情愿,他犹犹豫豫,推回那锭银子:“这钱,我先不收。”

“你不用担心,我给你的工资相当可观。”说完,麦卡纳将那张画有地图的纸装进口袋里,“记住,明天早上8点整,西关大柳树下!”

待麦卡纳离去,买买提气鼓鼓地冲着刘金柱吼道:“你这笨蛋!这么好的价钱,干嘛不多卖他几本?这是个大买主,你笨得像头驴!”

刘金柱翻了他一眼,并不争执。他不动声色地走进屋里,拎出一个包来:“你给我把工钱结了。”

“干吗?”

“我是个笨蛋,我是头笨驴,我走!”

“你看,你看……好啦好啦!”买买提夺下他的包,满脸和解的神情:“兄弟,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我走!到哪儿不能混口饭吃!”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是说好这里有你的份子吗?你半截扔下就走,合适吗?你大哥我脾气不好,人熟不讲礼,我拿你当兄弟。”

“份子不份子我不在乎,你总是瞎掺和,这活儿没法干!”

“你看,不是都在依你的主意干吗?打你一来,哪样不依你?往后,你把这店拆了,我也不拦你!”

刘金柱坐下来:“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对他说没有了吗?”

“为什么?”

“你才笨得像头驴呢!要像你那么做,非得露馅儿不可。”

买买提酣厚地笑了。他踱回去,继续摆弄他的纸牌。

这时,一个大胡子外国人朝商店走来。刘金柱想起了在河边洞窟里那尴尬的一幕……他很快让自己平息下来,脸上堆满笑,匆匆迎了出去:

“哈那树(俄语“你好”的意思)!”

大胡子点了点头——他似乎不记得刘金柱了。

他在店里东瞧瞧,西看看,挑了一些古版书,随意翻阅着。

刘金柱在旁边察言观色,寻找机会。

“大人对文字书感兴趣?”

“有古代经书吗!”

“我这里有手写的经书,不久前找来的。”

“手写的?拿来看看。”

金柱跑到里边房间,停了片刻,捧出两本残旧的线装书,拂去尘沙,一一展示:“这是唐代写经,有明确的纪年。”

大胡子顿时来了精神。他贪婪地翻阅着,辨认着,判断着。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类书……哦!好像在印度的哪个寺廟里见过!他很快确定了这两本书的文物价値。

“还有吗?”

“就这两本。”

“我全要了,多少钱。”

“那可不行,大人,有位英国人已经说好了。他出了很高的价钱。”刘金柱一边收书一边说:“我是让您先看看,如果大人喜欢,下次再有,一定给您留着。”

“英国人?他交钱了?”

“没有。他说一两天就来取。”

“你开个价吧,我付的钱肯定比他多。”

刘金柱伸开手掌,正反翻了一下:“十两纹银。”

“好,成交。再有给我留着,我还要来。”

买买提放下纸牌,赶紧过来帮着把书包好,目送着大胡子出门……他回过头来在金柱背上擂了一拳:“我的妈呀,十两白银!”

2

第二天清晨,麦卡纳带着他的“考古队”,来到西关大柳树下。他看了一眼怀表:八点整。他环顾四周,没有买买提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一眼怀表,表针指向了八点二十分。

“这里的人没有时间观念!”他皱了皱眉头,嘟哝道。

他再次看表时,表针指向了八点五十九分。“这个人不讲信誉。我们走吧!”他挥了挥手,“考古队”出发了。

广袤的戈壁滩上,一条大河伸向远方。

清澈的河水,微波泛起,光斑闪烁,倒影在水中摇曳。

麦卡纳雇了一条木船,在船上备足了瓜果蔬菜,还带了一只活羊、几只话鸡。他让马队在岸上跟着船走。他要享受一番在沙漠里难得一遇的水上之旅。

他对印度助手说:“那家伙顾头不顾屁股,既狡猾又愚蠢。他要我买他的古书,就把发掘古书的地址详细描述一番;他又不想让别人找到那个地方,所以在出发前溜掉了。他没想到他画的那张图在我手里,没有他引路,我们照样能找到那个地方。”

麦卡纳心情好极了,他带了一架手摇留声机,在船上放起音乐来。

蓝天白云,树影婆娑,一条木船顺流而下,河面上弥漫着优美欢快的苏格兰乡村舞曲……

河道渐渐变宽,变浅了,到处长着芦苇,有几棵朽木横在前面。民工们跳到水里,将朽木移开,船才得以继续前行。

河水越来越浅。有些地方,民工们不得不用缆绳拉着船涉水前进……终于,船被搁浅在那里,走不动了。

人们在干燥的河滩上架锅煮饭。他们将干枯的胡杨树枝扔进火里,爆出美丽的火花。

麦卡纳和印度助手蹲在一起研究地形。他展开买买提画的那张小图:“没错,这个地方船不能走了,要坐木筏子。他没有说谎。”

吃完饭,他们弃船上岸,换上了马匹。

马队顺着弯弯曲曲的河岸走了一段,绕过一处沙丘,到了河的尽头。河水在这里忽然消失了,消失在一片芦苇丛中。

“不对呀……哪里有什么台地,哪里有什么断墙?”

麦卡纳觉得不对劲儿,他命令民工分头去找,一直找到天黑,还是没有见着遗址的影子。麦卡纳坐在一个工具箱上,满脸怒气。

民工们从四面八方陆续回来。

“大人,我们走了很远,什么也没有发现。”

“大人,全是沙地,连一块砖都没见着。”

“大人……”

“滾!”麦卡纳爆发了。他站起身来,踢翻工具箱,在沙地里走来走去……

这一趟白跑了,走了这么远,一无所获!

他不想空手而归,便改变了返回的路线,想到别处碰碰运气。

夜幕降临,他们乘着月光,绕过一处断崖,行走在一片乱石滩上。

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嗥叫,接着,又传来一声……那裂帛般的尖声长嚎,游荡在深邃晴朗的夜空中,令人心惊肉跳!

“什么声音?”

“狼!狼叫!

沙丘上出现了许多黑魆魆的身影,闪动着绿莹莹的光斑。

“快,快生火!”

“没有树枝,大人!”

“快!快往崖壁上爬!”

人们丢下所有物品,拼命朝山脚下跑,顺着陡峭的悬崖往上攀爬,龟缩在崖壁的缝隙里。

乱石滩上,绿莹莹的光点越聚越多,搅成一团,游来荡去。传来马的嘶声哀鸣和狼群争食时发出的短促激烈的争斗声……

“可怜的马!”

“那羊,咱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徒峭的崖壁上,崖壁的缝隙里趴着许多人。经受了一夜的劳累惊吓,有人竟已沉沉睡去。

人们来到乱石滩,到处是血迹,到处弃着狼群盛宴后留下的带血的骨头。

麦卡纳首先找到一个筐,捡查了筐里的照相机、留声机和测量仪。人们找回了锄头、铁镐之类的工具和水囊、粮食、蔬菜等生活用品。

印度助手悲哀地说:“大人,我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我对上帝发誓,我要让他付出代价!这个可恶的骗子!”麦卡纳恨得咬牙切齿。

3

正当麦卡纳满怀希望奔向买买提指示的“遗址”时,买买提和刘金柱没有闲着——他们凭着“聰明头脑”发现了商机,并且已经尝到了甜头。

黑暗的屋子里,窗户被堵上了毛毡。

油灯下,几个人坐在那里专心书写。他们在一种柔韧绵软的纸上,照着古书临摹那些难以辨认的文字。看一笔画一笔,看一个字写一个字,写得十分吃力。

刘金柱站在身后看了一会儿,他突发奇想,夺过一个人的笔在纸上随意涂写,速度大大加快,很快就写完一篇。

“古人造字有一些基本规律,掌握了基本规律就可以随意发挥,怎么写怎么像!”他一边说一边示范,“就这么写,反正谁也不认得。你就认定‘这是古人写的经书’!”

抄经人顿时轻松起来,活跃起来。他们各显神通,在纸上胡乱编出许多谁也无法辨认的文字来。

写完的纸撂在一起,渐渐地成了一堆……

刘金柱和买买提来到另一间屋里。盛滿茶水的木槽里浸泡着纸张,他撩起一角来仔细察看,纸张变成了陈旧的土黄色。

刘金柱对买买提说:“色泽不错,只是茶叶太昂贵, 找一些树皮或野花泡成染色水,这样可以降低成本。”

隔壁屋,从门缝里冒出丝丝青烟来。刘金柱闻了闻,对守候在旁边的人说:“抽一张看看。”

那人冒着浓烟,取出一张写有文字的纸来,就着窗缝上的日光细细察看。

“燻过了,火候大了!多压些锯沫儿。”刘金柱说,“只能冒烟,不能见一点儿明火!”

另一间屋里,加工过的纸堆得有半人高,被压得平平展展。有人正在装订,然后将装订完的书籍随意打磨做旧,撒上一些细沙……刘金柱看了看成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4

麦卡纳空手而归,而且是惨遭洗劫后的空手而归,连性命都差点儿搭上。

他找买买提来了。

文物商店里,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麦卡纳和他的印度助手走了进来。他很有礼貌地对妇人说:“你好。”

妇人起身迎了上来:“大人,您好!”

麦卡纳笑眯眯地逗着孩子,又漫不经心地在商店里转悠,随意问道:“老板今天不在?”

妇人有些紧张:“他出远门了。”

“你们这里有古书吗?我要买古书。”

“古书?”妇人用警惕的眼光看着他们。

“就是从沙漠里挖出来的那些写有文字的古书。”

妇人从里间取出一本,递给麦卡纳:“是这一种吗?”

麦卡纳吃了一惊,本来只想和她套套近乎,找到她的丈夫。想不到店里又出现了这种书,而且和前几次买的一模一样!

他快速翻阅着,审视着,和印度助手交换了眼色,他开始怀疑这些“古书”的真实性了。

“还有吗?有多少我要多少。”他掏出一包银子,扔在柜上:

妇人盯着那些银子,按捺不住心的狂跳,目光显得犹疑不决。

麦卡纳怂恿地:“价钱由你定,你尽量往高说,怎么样?”

“您等一等,我回家去找找看……请您多等一会儿。”妇人转身走进里间。

她从后门出来,急匆匆朝巷子里走去。

她左顾右盼,神情紧张,好像有鬼跟着似的。她来到一处废弃荒芜的庭院,翻过几道坍塌的墙,来到一扇紧闭的木板门前,急促地敲响了木门。

黑乎乎的房间里,刘金柱、买买提,还有七八个工匠,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着,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买买提从门缝朝外张望:“谁?”

“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就你一个人?”

“一个人。”

“什么事?叫你不要到这里来!”

“有一个洋大人要买古书,有多少要多少,他带了很多钱!”

刘金柱问:“他长什么样?”

“一个高个子白人,三十来岁,还有一个黑脸汉子,像印度人。”

“坏事!”刘金柱赶紧吹灭灯。他从窗缝里朝外张望。

“嘭!”地一声,门被踹开了。

麦卡纳出现在门口,还有那个印度助手。他们都端着 。

“你们好!先生们,”麦卡纳笑眯眯地跨进门来,“能参观参观吗?”

刘金柱等人悴不及防,木然站在那里,任随他们闯了进来。

麦卡纳这儿走走,那儿看看,随意乱翻:“你们很辛苦呐……”

他突然转过身来,声色俱厉、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们这些骗子!你们这些无耻的小人!你们知道自己干什么了吗?”他抓起一把纸,“就是这些东西,这些狗屁经书,现在已经堂而皇之地陈列在大英博物馆里,正式发表在剑桥大学的学术书刊中,皇家地理学会聘请许多考古专家,正在绞尽脑汁解读你们这些胡诌出来的狗屁文字。你们这玩笑开大了!”

刘金柱他们站在那里低着头,浑身发抖,脸上冒出了汗珠儿。

“害怕了吧?嗯,等着蹲大狱吧!等着县长大人用大刑伺候吧!”

买买提突然跪在麦卡纳跟前,声泪俱下:“都是他干的,麦大人。我什么都不懂。”他指着刘金柱,“都是他干的!”

“我不管,到衙门里县长大人会有办法弄清楚的。走吧,别忘了带上你们的杰作!”

麦卡纳用枪指着他们,逼他们上路:“走!”

刘金柱这时镇定了许多。他站在麦卡纳面前,望着枪口,诚恳地说:“麦大人,我们知道自己犯下了可耻的罪行。我们决心洗手不干了,并且愿意弥补您蒙受的损失。请大人给我们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

“谈何容易!弥补我的损失,你们能弥补考古界蒙受的损失吗?嗯?让我轻易放过你们,没那么便宜!走吧!”他用 指了指,执意要将他们带走。

刘金柱沉着地说:“我劝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为好。这事要张扬出去,首先是对大人您不利。”

麦卡纳冷笑道:“嘿嘿,我怕什么?我没什么可怕的。害怕的是你,走吧!”

“大人,请听我把话说完。”刘金柱继续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跟您走。我们都是草民,跟地上的蚂蚁似的,那性命本来就不值钱。您跟我们不一样,您是大人物。您声名远扬,受过女皇的接见。假如这事传扬出去,满世界的人都知道,大人弄回去的是些假文物。到那个时候,恐怕 的骗子就不是我们了!您一生的成就都会受到怀疑!”

“啊……你们这些可恶的流氓!”麦卡纳怒不可遏,像困兽似地哀嚎着,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突然,“呯!呯!”两枪,他朝着刘金柱和买买提身上各射了一枪,踢开门,带着印度助手怒气冲冲地走了。

没走几步,他又折回来,掏出打火机,将纸点燃,扔进屋里,屋里立刻腾起了熊熊大火,他和印度助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工人们都吓坏了,愣在一旁,半天才醒过闷来,忙不迭地救人救火,屋里乱成一片……

第二十一章藏经洞现身惊天地刘金柱发迹骇乡绅

1

莫高窟的一个洞窟里,摇曳的灯光下,一个和尚在抄写经文。抄累了,他打了个呵欠,趴在案子上睡着了。

一只老鼠从洞里爬出来,爬过地面,爬上案子,东闻闻,西嗅嗅。它爬上油灯,伸出红红的小舌头来舔油喝。

和尚并没有睡熟。他睁开一只眼来,看见了偷油的老鼠。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脱下一只鞋来,想要扑打老鼠。

老鼠早有防备,还没等到鞋子落下来,便一溜烟跑了。

和尚光着一只脚,满屋子追打那只老鼠,老鼠跑了两圈,忽然钻进墙壁上的洞里去了。

和尚看看墙壁,上面只有斑驳的墙皮。他用手指头抠了抠那个小洞,发现墙体有些疏松。抠着抠着,抠出一个拳头大的洞来,他将胳膊伸进去,什么也没有摸着。他掰下来几块土坯,撅着屁股,将头探进去,用油灯照了照,发现里边是一间暗室。

和尚匆匆走出洞窟。过了一会儿,他领着王道士进来了。

王道士动手拆墙,拆出一个大洞来,他端着油灯走进去,里面是一间不小的屋子,屋中央有许多旧书和画卷,一撂撂,一卷卷,堆得像山一样。

王道士翻阅那些书和画卷儿,有纸质的,有绢帛的,有麻布的;有的尚完整,有的已经残破,有的一触即碎;书里都是手写或刻印的古老文字,有的奇形怪状无法辨认,有的还配有色泽鲜艳的插图……

稍微翻动一下,便尘土飞扬,异味刺鼻。

王道士捡起一卷残卷,随便看了看,扔在地上。再捡起一卷,拿在手里一触即碎,又扔了。 ,他从下边抽出一卷保存得比较完好的卷子,又抽出两本书,夹在胳肢窝里,踩着满地残卷,出去了。

王道士走了几十里路,来到敦煌县县城,径直朝县长家里赶去。

发现这间密室,倒不是让他觉得“事关重大“,而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晋见县长大人的借口。县长大人在他心目中占有很大的份量,隔些日子不见,他便想念得很!

他直奔县长家的后花园里。县长正和三五好友在葡萄架的绿荫下搓麻将。

王道士来到县长身后,看看大家玩兴正浓,不敢贸然插话,便抻着脖子傻看,而且装出很认真的样子。

直到一轮结束,响起乒乒乓乓的推牌声……

“大人”!王道士咳了咳嗓子,轻轻唤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又唤了一声:“县长大人!”

县长呷了口茶,摘下眼镜擦着镜片,慢吞吞地问道:“什么事?”

“大人,我在千佛洞发现一间密室,里边的书和画卷堆得跟山似的!”王道士将胳肢窝里夹着的书揩拭一番,递给县长。

县长随意翻了翻,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递给身边的一位长者。

长者仔细辨认一番,拈着山羊胡子,煞有介事地说:“这些书,怕是有些年头了。”

县长将书本搁置一旁,回头对王道士说:“你把它们保管好了,不要弄丢了。佛光殿的工程,进行得怎样了?”

“正在加紧,只是……只是钱不够用。”

“抓紧进行,明年开春,我还要去一趟,我要带家眷去还愿。加紧干吧!”

“哎!”王道士受宠若惊,“那,我走了。”

2

莫高窟的大柳树下,凯瑟琳住的棚屋里。肖毅鹏正坐在一张椅子上,跷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读一本书。

凯瑟琳腰上系着围裙,出出进进,她在准备早餐。

一会儿,她将尽了 努力做出的中西合璧的早点端了过来。

“肖,吃饭了。”凯瑟琳解下围裙,嘴角漾着甜甜的微笑。

肖毅鹏“嗯”了一声,仍旧埋头在他的书里。

“这里弄不到牛奶。我们应该自己养一只母山羊。”凯瑟琳看到肖毅鹏没有反应,便走过去,夺下他的书,趴在他耳边喊了一声:“吃饭啦!我的大少爷!”

“呵,吃饭,吃饭。”肖毅鹏笑呵呵地走过来,坐下来端起盘子,“筷子呢?”

“你自己去拿。我必须让你干点活儿,要不把你惯坏了。”

“好,好。”肖毅鹏寻了半天,找到一双用树枝削成的筷子,坐下来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你不喜欢?”凯瑟琳感到很失望。

“喜欢喜欢,很好吃!”

凯瑟琳嗔怪道:“我不习惯你用这种口气说话,假惺惺的!”

肖毅鹏有些窘:“真的好吃,你看,我都吃胖了。”他努力表现得很真诚。

这时,王道士从远处走来。他看见一条躺在路边的狗,捡起树枝追着抽打,打得它“汪汪”乱叫。“不识相的畜牲!睡觉也不找个地方。我这里不养吃闲饭的,该上哪儿上哪儿去!”他是有意冲着肖毅鹏来的。

肖毅鹏“噌”地站了起来,让凯瑟琳给拦住了。

“不要理他。我们没有花他的钱……这个地方的人,太可怕了!”

吃过早饭,肖毅鹏和凯瑟琳拎着画具,匆匆朝石窟走去。

当他们路过滕师傅家的时候,哑女对肖毅鹏打了个手势:“我爹叫你。”

肖毅鹏拐了进来,滕师傅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了。”

“吃什么你,明显见瘦了。”

这时,哑女已麻利地摆好桌凳,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

滕师傅说:“吃吧,实在不行,以后还回来吃。”

肖毅鹏不好意思地笑笑,狼吐虎咽地吃了起来。

哑女坐在旁边,美滋滋地看着,细心周到地伺候着。

千佛洞洞窟里,肖毅鹏和凯瑟琳在临摹壁画。

“肖,这些画都铺完颜色了,该你勾线了。”凯瑟琳打开一撂半成品,一一翻给他看。

“你不怕我给你勾坏了?”

“你敢。勾坏了我吃了你!”

“我的肉可不好吃,又老又硬。”

“不怕,沾点面粉用油炸,又脆又香!”

肖毅鹏一边叫她“狼外婆”,一边将画平铺在板上,研墨校笔。他认真品读着墙上的原作,然后放笔画去,提按顿挫,捻转挑挪,勾得气韵连贯,神采飞扬,满纸生动起来。

“嗨!这才像个男子汉呢!”

“你在批评我?”

“我不得不跟你学,说话拐弯抹角。你们的男人都不像男人,把面子看得比爱人还重要,跟别人一道欺负自己的女人!”

肖毅鹏停下笔:“言重了,言重了。你不明白我心里有多爱你吗?”他为了表示歉疚,走过来拥抱着凯瑟琳,“你是我 个深爱的女人。”

“我不听,我不听,我要你当着别人的面,理直气壮地说!”

“你吓死我了!别人不把我当成疯子?”

“你当着别人的面,对我总是冷冰冰的,叫我心里特别不舒服。”

肖毅鹏勾完线后,凯瑟琳用笔沾了些颜色,在他勾过的线上皱来擦去,有时沾些水点在上面,或用手指揉一揉,抹一抹。

“你真是个魔术师,原来我勾的线,都浮在颜色上面,你这么一加工,线和形象融为一体了,画面变得空灵了!”

凯瑟琳笑了:“这才是发自内心的夸奖。记住,以后不许说那种假惺惺的客套话!”她真诚地拥抱了肖毅鹏。

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肖毅鹏和凯瑟琳路过滕师傅家的篱笆墙外。

哑女正在院子里织手套。她跑过来比划半天,肖毅鹏对凯瑟琳说:“蓉儿说,新发现了一个洞窟,里边堆着好多书,咱们去看看?”

“我先回家做饭,你去吧!”

“走!”肖毅鹏跟着哑女,匆匆朝藏经洞走去。

一路上,他捡到一两本书,还有一些散落在地上的残页。

藏经洞里,堆积如山的文书手稿。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被人撕扯和践踏,肖毅鹏将掉在地上的一一归还,他蹲在那里仔细翻阅起来……

哑女坐在一旁织手套,不时看看他,并不打扰他。

许久,肖毅鹏才抬起头来,笑着对她说:“饿了吧?要不,你先回去?”

哑女焉然一笑,摇摇头,接着织她的手套。

又过了许久,阳光已经退去,光线变得昏暗,肖毅鹏才直起身来:“走吧。”他拉起哑女,往回走去。

第二天,肖毅鹏和滕师傅扛来一块门板和几根木头。他们锯木凿榫,在藏经洞的洞口结结实实地做了一扇木门,又在门上加了一把铁锁。

王道士走了过来,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他们所做的一切。

落锁之后,肖毅鹏将钥匙交给王道士,慎重嘱咐他:“王道长,这些文书,都有千年以上的历史,价值极高,件件都是国宝。您老可一定要保管好,拜托了!”

王道士一副不爱听的样子:“你拜托我?嘿嘿,你怕是比县太爷的面子还要大呢?”

3

肖毅鹏没有想到,敦煌藏经洞的经卷文书,不是一扇木门就能封得住的。而且在封存之前,它们就已经流失不少。敦煌县城,哈密、兰州,那些官吏和商人,凭着灵敏的鼻子,很快就嗅出这些东西是他们的生财之道。那些像狼一样四出寻猎的外国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那间小小的密室。

刘金柱和买买提身上的枪伤都无大碍,很快就疗好了。两人已分道扬镳,刘金柱另立门户,而且立了一个不小的门户。他在哈密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购得一处门脸,经过一番改建和装修,显得豪华气派。大门上挂着“雅文斋古物店”的金字招牌。

清晨,店员们卸下铺板,明媚的阳光泻滿一地。

高大的门脸,宽阔敞亮的店面。里边陈列着名人字画、文房四宝、古旧书籍和出土文物等。着装整齐的伙计们在店里忙忙碌碌,整个店子显得生气勃勃。

刘金柱对店里的陈设反复捉摸,细细推敲,不时作一些小的调整。他回过头来,忽然看见麦卡纳在街上,正朝这边走来。

“操!这孙子!”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避到里屋去了。

麦卡纳发现了这家豪华气派的新门脸,立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两个伙计把他迎了进来。

麦卡纳对店里的东西很感兴趣,看得很仔细,不断地询问……

刘金柱在里边坐不住了。他想:“世上没有 的朋友,也没有 的敌人,只有 的利益。”同时他还想,这是个大买主。东西得卖给他才能挣钱——这是真理。

上回的亊各有输赢,扯平了,不必耿耿于怀。想着想着,他迎了出来:“goodmory!麦卡纳先生。”

“是你?”麦卡纳吃了一惊,滿脸尴尬,僵在那里,拿不准该走还是该留。他打心里看不起刘金柱,厌恶刘金柱。他认为这是个人渣!

在中国混了些年,他渐渐懂了“水清不养鱼”、“宁负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这些逆常的道理。

“你换,换地方了?”他说话都不流畅了

“这是我自己开的一家小店,刚刚开张,欢迎麦先生光临!”刘金柱脸上透着几分得意。

麦卡纳想:“这家伙本事不小,不可小觑……嗨,不就是做买卖吗?你让他坑了,那是你没本亊!怪你自己!”

麦卡纳这么想着,心里也就平和了。

“刘先生很能干,开了这么大的店子。最近有什么好东西吗?”

“我就等着您这句话。”刘金柱说。

他把他让进贵宾室,伙计端上了茶。

“我给先生看一样东西,您一定会感兴趣。”

“是吗?”麦卡纳来了精神。

刘金柱捧出一本雕版经书,放在麦卡纳眼前。

麦卡纳果然被吸引住了,他很快浏览了一遍,又翻过来掉过去,认真地审视了每个细节,仔细辨认着……

“怎么,还是信不过?您也太不自信了吧?”

“能说说它的出处吗?”

“朋友给弄来的……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你一定要告诉我它的出处。这本书我要买,你开个价。”

“价钱好说,可以等你拿回去鉴定后再商量。”

刘金柱不计前嫌和麦卡纳往来,而且开出的条件特别宽松,是他认定以后还有大宗买卖要和他做。

麦卡纳立即掏出钱袋,点了一百块大洋:“没关系,我可以先付你钱,你提供的线索,我也要付钱。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书是从哪里得来的。”

刘金柱笑眯眯地转换了话题:“麦先生,明天中午县长大人在府上设宴,您不打算去吗?”

他在传递一个信息:“我刘金柱已今非昔比!”

麦卡纳知道问不出结果了,但是他决不放弃寻找答案的努力。

从店里出来,他转进一条小巷,敲开了一扇破旧的木门。这里面住着一个曾经跟随他进沙漠掘宝的当地老乡。

麦卡纳跟那老乡耳语了一阵,然后交给他一些钱。

“你要不分昼夜盯住他,跟踪他。事成后我会给你奖赏!”

4

第二天上午,刘金柱换了一套新派衣服,经过精心打理,显得面目一新。他揣着潘县长下的请柬,到县府大院参加宴会来了。

盛大的宴会正在进行。全县有钱有势、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一堂。宴会厅里,各式各样的吃相競相展演:边吃边聊的、划拳狂饮的、滿脸油亮吧嗒嘴的……

刘金柱拘谨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席位上,他用胆怯的目光朝不远的地方望去——窗边,肖毅鹏的表妹、潘县长的女儿潘丽瑶,正和几个年青显贵谈笑风生。潘丽瑶察觉到有人在注意她,不时朝那边投去一瞥。她的目光几次和刘金柱含情脉脉的目光碰在一起。她觉得那張脸似曾熟识……当她确认自己不喜欢那个举止猥琐的年青人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刘金柱大为尴尬,更加局促不安了。

潘县长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咱们饭也要吃,事也要办,嗯。满清朝给咱留下这么一个破烂摊子,大家有目共睹。现在是百业凋敝,百废待兴……”

下面的人在交头接耳:

“满清朝留下的这个破烂摊子,还不也是他提督大人给弄的?”

“不倒翁啊,摇身一变,变成民国政府的县长了!”

潘县长的演讲仍在继续:“本县承蒙军政府信任,理应和各界同仁携手奋斗,励精图治,保一方之平安,创万世之基业……”

他话锋一转:“但是,办什么事都得钱啦!现在是民富国穷,民有金山而国库空虚。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跟大家商量一些事情。呵,对了,我先给各位介绍一位新朋友。”

潘县长走到那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将刘金柱拉起来,并执着他的手介绍给大家:“这位,是本县新贵,热心公益事业的刘金柱先生。刘先生为着本地的长远发展着想,慷慨捐资创办新学。一所“金炬育英学堂”马上就要在我县诞生了。刘先生拳拳之心,令鄙人钦佩,值得我们大家仿效。”

刘金柱让潘县长执着手,僵着身子站在那儿,频频向大伙儿点头致意。

厅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许多人不以为然,显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这家伙打哪儿冒出来的?”

“那小子运气不错,靠在沙漠里寻宝发了洋财。”

“他倒腾玉石!”

“他还放高利贷呢!”

“你们都不知道他的绝招。他那一手,真叫绝了!”

“怎么着?他抢钱庄?”

“那是小看他了!”

“开赌场?”

“你还是小看他了。”

“您就别卖关子了,听您说话真是急人!”

“趁着新疆各地闹饥荒,他在民间搜罗了许多年青貌美、能歌善舞的女孩子,给她们饭吃,请人调教一番,制办些华丽服饰,跑到内地去巡演,献艺献色,专门巴结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你想,这地方的女孩子,个个高鼻深目、纤腰丰乳,能歌善舞,拿到内地去,还不都是些稀罕之物?”

“巡演能挣几个钱?”

“不,不不,演出不收钱,全送请柬,有时还登门献艺。他只交朋友,不谈回报。谁要迷上了哪个女孩子,那是另一码事。”

“趁机敲人一把?”

“这就落俗套了。当然罗,人家非要酬谢,他可能取些古玩字画之类的玩意儿——决非交易,仅仅因为爱好!”

“这小子真会算计,花不了几个本钱,换来的是无价之宝!”

“真正的无价之宝,是结交了许多权贵……”

“厉害!厉害!”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只有刘金柱自己明白。也许他就是这么过来的。也许,那是他为自己编织的一层神秘外衣。

他是一个迟到的竞争者,只管一心一意往前闯。至于那些议论里的是非褒贬、道德评判,他从不在意。

第二十二章办新学意在荣华假书画觊觎高枝

1

刘金柱的新学堂开学了。

他是这所新学校的校长,今天开学典礼,他唱主角儿。

学校操场,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横幅上写着“金炬育英学堂开学典礼”几个大字。

主席台上,坐着哈密县县长潘伯魁,还有地方上的政要名流、乡绅和富商。

台下,前排坐着教师。后面一大片,是年龄不等,贫富兼有的学生。

潘县长的千金潘丽瑶——曾经在宴会上瞪了刘金柱一眼的那个春风得意的女孩——也跑来看热闹。刘金柱特意给她在树荫下安排了一个贵宾座。

“现在我宣布,‘金炬育英学堂开学典礼’正式开始。”刘金柱自己兼任司仪,“首先,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校名誉校长,尊敬的潘县长讲话!”

潘县长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今天,风和日丽,是个美好的日子,我一出门就碰上喜鹊叫,令人心旷神怡。今天,也是个有历史意义的日子,从此,我们哈密县有了自己的新学。这在新疆地区,也是一件大事。所以省长大人非常关心,特别发来了贺电。”他带头拍起了巴掌。

“大家的事情要大家办,现在是民富国穷,民有金山而国库空虚……”

他一提到“民有金山”,台上那些商户便坐不住了,似乎县长大人的手已经伸进了他们的钱袋里……

“刘金柱先生捐资办学,开了一个很好的头。今后,一批批具有新思想、新知识、新技艺的人才,将从这里源源输出,在咱大西北开花结果。对于新疆的发展,是一件特大的喜事!

“我期盼着金炬育英学堂蒸蒸日上,人才济济;预祝教育界的各位先生身心健康,事业辉煌,桃李满天下!”

潘县长结束了他冗长的讲话,刘金柱立刻起身带头鼓掌。随后,他对台上的贵宾一一发出邀请。

“李大人,您讲几句?”

李大人辞谢了。

“宋先生,您给捧捧场?”

宋先生摆了摆手。

“贺大人……”

潘县长说:“金柱,你得说几句,还是你说吧!”

刘金柱走到台前,边掏讲稿边说:“首先,我代表全校师生,向尊敬的县长大人,向各位尊敬的来宾表示感谢。”

趁大伙儿鼓掌的功夫,他的手在衣袋里乱摸……忽然他头上冒出汗来——忘记带讲稿了!因为换衣服把讲稿丢在家里了——那是专门请人代写的一篇文采华丽的稿子!他昨天反复练习过,可惜没背下来,只记得开头两句:“教育,乃国计民生之大事,兴邦立国之根本。”

他看了一眼台下,特别看了一眼潘丽瑶,完全乱了方寸,脑子一片空白……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努力要让自己镇静下来:“嗯,我就随便说说吧。”他顿了顿,眼睛望着天上,极力想把平日的所思所想表达清楚:“咱这学堂是新学,请来的教师,都是当今名士,还有留洋的先生。开设的课程呢,有国文、算学、博物、历史、地理、音乐、军操、高年级增设了法律和经济。咱们只学对国计民生有用的知识,那些没用的老八股一律革除。办学育人靠老师,咱要让老师们吃好住好,提倡尊师重道的良好风气。还有,咱招生不分贫富贵贱,凡有志于报效国家的青年,只要榜上有名,咱都收。如果你家境不好,成绩又很 ,咱给奖学金。咱决不让一个有志青年因家境贫寒而辍学。”

刘金柱可能想起了自己童年的际遇,说得很动感情,赢得了台下热烈的掌声。

“总而言之,你们的事是老师专心教书,学生专心学习。我的事是创造教学条件。只要咱们齐心协力,我相信,一定能把金炬育英学堂办成新疆的名校!”

又一阵掌声淹没了他的讲话。

开学典礼不到两个时辰就结束了。除了县长大人的讲话冗长一些,还算干净利索。散会后,刘金柱把贵宾们请进了休息室。

茶几上摆着茶点,贵宾们在品茶聊天磕瓜子。对他们来说,参加这样的活动没有实际意义,只是为了露露脸,显示自己的存在,保住自己在地方上的角色地位。当然,饭馆里的山珍海味是有诱惑力的——这些人别看家境殷实,箱子里藏着大把银元,平日还真是舍不得在餐桌上添一两个荤菜。

“今天刘先生又得破费了,不知在哪家馆子吃饭?”

“嘿,你替他操心,这位新贵现在比你我都肥。”

刘金柱走了进来了,他身后跟着几个拎礼品包的男女。

“各位贵宾,我这里备了些薄礼,略表心意,请不要嫌弃。”

工作人员按照包上的标签一一分发。

刘金柱亲自将一个包送给潘县长,真诚地说:“礼轻情义重,算后生孝敬前辈的一份心意。”

他将另一个包交给潘丽瑶,慎重嘱咐道:“这里边有我送给小姐的一个秘密,请小姐回家再打开。”

“是吗?”潘丽瑶觉得有趣,想打开来看。

“先别忙,一定要回去再看。”金柱笑着给了她一个暗示。

“各位贵宾,现在各项事业都是新创,用钱的地方很多。恕我简单从事,就不留各位大人用餐了。请多多包涵。”说完,刘金柱抱拳致歉。

贵宾们你瞧我,我瞧你,爬到嗓子眼里的馋虫硬是被抻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

潘县长和女儿回到家里。仆人替他们将学校送的礼品袋放在案几上。

“那人也太扣门儿了,这么多贵宾,都是冲着您的面子去的,他都舍不得管一顿饭。”潘丽瑶数落道。

“他做得也对。这些人不在乎一顿两顿饭,他把钱省下来用在正事上,不是很好吗?”

“哼!抠门儿,抠门儿!”潘丽瑶无所事侍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忽然,她想起了那个礼品包,拿起来又扔下了。 ,她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秘密”,便将裹在礼品包上的绵纸一层层撕开。展现在她面前的,竟是一幅卷轴画,还有一首歪歪斜斜的诗。潘丽瑶皱着眉头看了半天。

“爸!您还歪说,那家伙其貌不扬,倒是画得不错,诗也做得不错。”

父亲正在喝茶看报,女儿撒娇地推着他,硬要他看那画。父亲看了一眼,也被吸引住了。他放下报纸,认真看起画来:“嗯,不错,还真有点才情。”

“只可惜,字写得臭了一点。他那演讲,我也听不出水平来。”

“小伙子讲话实实在在。比那些满嘴八股,油嘴滑舌,尽说空话的人强。”父亲仔细看了看诗,对女儿说:“这里边还有层别意思哩,你没看出来?”

女儿娇嗔地:“对我有意思的人多哩,我懒得理他们。”她转换话题:“哎,看看您那包里是什么东西?”

她拿过父亲的那个礼品包,拆开来,也是一幅画,是一幅古画。

“明代陈老莲的画!这小子,出手很大方嘛,一点儿也不抠!而且绝顶聪明!”显然,县长大人真是被打动了。

这会儿,刘金柱正坐在他的古物店里敲算盘——送给潘瑶丽的那幅画,是他花重金请一位关中名士画的,诗也是请人代做的。当然,字是自己摹写上去的——不能十全十美。得有点儿破绽,才有可信度,才能引人入胜。

“他们看完了吗?会是什么表情呢?”他摸着算盘,脑子却在想别的事情。

刘金柱的雅文斋古物店,不断地丰富完善。店里站堂的,尽是些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和气质不凡,风姿卓绝的女孩子,商品也作了很大调整,新添了许多明清家具和官窑瓷器。

忽然,潘丽瑶远远地走来,拎着一个小巧的坤包,一扭一扭的,东张西望着。刘金柱闻见,“噌”地起身,慌忙迎了出去:“哟,哪阵风把潘小姐吹来了?欢迎欢迎!欢迎潘小姐大驾光临!”

潘丽瑶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拎着她那小坤包,这儿瞧瞧那儿转转。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唯独对刘金柱不感兴趣。这会儿,她注意上那些年青漂亮的女孩子了。

“刘先生风流惆怅。你这店,真是个大金屋,藏着这么多金凤凰!”

“小姐过奖了。店里来的,都是风流名士。店里摆的,都是古今名品。所用的人,当然得匹配才行呐!”

“不尽然吧?”

“小姐见多识广,请小姐指点。”

“店里的老板,是不是也应该……匹配?”

刘金柱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也是,也是。”

她看着刘金柱那副窘态儿,觉得很开心,笑得前仰后合。她自觉玩笑开得过头了,赶紧弥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您说着玩儿!”

刘金柱心里老大的不舒服,他笑得很僵硬,眼看着自己的笑容要坚持不住了,便招呼站在柜台里的一个女侍:“喜凤,你过来陪潘小姐在店里转转,好好给潘小姐介绍介绍我们店里的玩意儿。”

那个叫喜凤的女侍应了一声,满脸堆笑过来了。

“小姐喜欢字画?玉器?磁器?还是明清家具?”

“就看看字画吧。”

“小姐请看,这是清代八大山人的《眠鸭图》,画里只画了一只缩脖而眠的鸭子,画家惜墨如金,寥寥数笔就把毛绒绒的鸭子画得形神兼备,体现了高超的修养和技艺。”

喜凤只顾背解说词,并不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jiuxiangchonga.com/jcyf/7756.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