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涩的跟杜梨子一样hellip

杜梨树及其他……

杜梨子的花如斯之美。杜梨树却是长在沟畔。

杜梨树的树身下有一片七八步宽的窄长绺荒地。

这块地,有时候会有几拨子稀稀拉拉的毛豆,有时候会长几杆飘着丝絮絮的秋玉米。谁一看都知道,这不是村上的正经地,应该是村上某个勤快人,花功夫自垦的野地。

不知道何种原因,这片窄小的野地竟一直地野着,年年岁岁倒成了村里半大小子丫头们的乐园了。

记得摘杜梨子的那天,天奇热。我不会上树的,虽然经常有妭们说这女子猴哩很,可我真的不会上树。而我身边那些没被数落过的乖女子,大多却会脱掉鞋子,抱住树身子,哧溜哧溜,三下五除二爬到树顶。

我其实是个笨女子。笨到有一年,老师开玩笑说要吃我家杏子。我就当真端了一条高长凳子攀上了树杈。

可架在主树杈间,我一动也不敢动,脚怎么都找不到凳子,大家就喊我抱着树身子溜下来。我如何都不会,最后终于一闭眼,双手一松,在大家的惊叫声里,把自己硬从树上掉了下来。

好在菜地很软,我没事。长得正好的青辣椒青菜苗却遭了殃,被我压得蔫巴在地上,估计那一季都没能再支起腰身。

但这次摘杜梨子,我却是上树去了。大家都去,一个上去,再一个上去,上面能架三个人。因为杜梨树就在硷畔上,树从硷畔下发的根,远看看着高大威猛,我们站在高高的硷畔上,却是一伸腿就可以上去的。同上的那两个,她们站在树身的两枝大股上,故意使劲。她们一蹲一蹲地鼓劲、晃悠,树身就一震、一震地了。蜷在最低主树杈上的我,就胆小如鼠地大呼小叫了。

我叫喊的越起劲,她们就晃得越使劲。那叫声笑声无遮无拦,响亮撞击在沟畔空旷纯净的阳光里。

咬进嘴巴里的生杜梨子,简直涩得要死。我们平日骂谁啬皮,就说谁啬里跟杜梨子一样,当真涩得要小命。

庙背后的那几个说,要蒸熟了才不涩。我们几个就是昨天吃了人家的几颗不涩,今天才被诱惑着一起来的。但是,我记忆里却没有摘完杜梨子,就拿回家里,蒸熟给家人吃的印象。似乎那时那地,我从来都不会往家拿吃的,我没有那本事。青杏,青核桃,酸梨什么的,都是英娥或者养霞她们给我的。

我这女子拙哩很。

这是妭的原话。

十六七岁的时候,亲戚间都担忧我。这女子只会念书,不捉针不引线的,灶房门都没进去过,如果考不上学,这以后可咋办呀!大家为我的拙哩很担了很大的心。

十多年后,我这出了拙名的女子读到了几组句子: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

有杕之杜,其叶菁菁……”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这是《诗经?国风》里的两首诗。一是《唐风?杕杜》,一是《召南?甘棠》。其中的孤独貌的“杜”与“甘棠”同是一物,是我儿时追逐过的小涩果子,杜梨子。呀,这么高端的祖宗类典籍中,怎么会有我沟畔那粗鄙荒野的涩杜梨子?

我心中纠结。

可文下的词句注释得明明白白:杜:木名,赤棠。是一种野生的梨树,果实赤色。又名杜、杜梨、棠梨或甘棠。

“蔽芾(fèi)甘棠””三国陆玑疏:“甘棠”,今棠梨,一名杜梨、赤棠也……子涩而酢,无味。俗语云“涩如杜”是也。

娘也,还真真是我沟边那涩死人不要命的涩杜梨子。

只是,我原本只知道“杜”是一个姓氏,沟底下姑家一个村落的人都姓杜呢。怎么这杜梨树也就用这个“杜”字了呢?一直以来还自以为会是“苦”或者“独”,一是因为它的味道无法甜美,二是经常总见它一棵独生,加之在旬邑话里,“杜、独”音同。我这不是望文生义,我这是在自作聪明。

然后之后再之后……

我渐渐明白:其实所谓的古代就是眼前,所谓的高大典籍亦是日常!人其实一直都活在自造的深老笼里,轻视日常,反而总在膜拜那些厚而发黄的,有字的张纸!

想起禅宗公案中赵州从?大师那句有名的偈子:走,吃茶去!

我说,走,吃杜梨子去……

只是臭斑斑让我记得了。

臭斑斑就是人们经常所说的放屁虫。臭得要命。杜梨树上的臭斑斑让我记忆深刻,我一把就摸到了臭斑斑可怕的花斑身上。这么可怕,汗腥气,啥东西呀,我闭上眼睛大喊。

臭斑斑!啥?臭斑斑——

我被臭斑斑吓下了树。

我咕咚一下跳下树来,我崴了左脚。

前些天看一则文,说墨西哥南部的人喜欢吃这放屁虫,当时就看得心里膈应。

墨西哥人吃臭虫,也就是放屁虫。说那家伙含有很多的微量元素。

他们的吃法还特别地黑暗,除了常规的油炸或者炒制,还生吃,再有升级版就是用一个类似于蒜臼这样的东西,一种石头的器皿把它捣成肉酱,拌在色拉里或者直接用玉米饼就着吃。

看着这样的文字,全身麻酥酥地。这个世界超出我们想象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可你却不可能长那么长的腿去走遍去证实,因为生命的长度,就限定了你。你一辈子只能在某一个圈里打转转!

想到我们身边就有人喜吃榴莲或者臭豆腐,那么遥远的墨西哥,当然也有喜吃臭虫的可能。

不都是臭的么?

有何不能!

其实,除过这臭虫放屁虫之外,我年少的记忆里还有一种难看的虫,叫杨大哥。小时候总唱:杨大哥装睡着。然后会用指尖在它硬硬丑陋的脊背上轻挠,但它死死趴在黑色的树身上,一动不动。爱如姑会这样挠这样唱,我不敢,我站着看。我害怕,我怕它畸形怪状的样子。

那是我家的土门子门口的麻壕园子里。麻壕里有枣树、花椒树、椿树,还有各式菜地,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那个黄花菜,长得是最好。她那黄格金艳艳的花儿,总是在地头或墙角的风里摇呀摆的。但杨大哥是在树上,我记不得是哪棵树了,但它通体墨黑或脊背鲜红,满布醒目的白色斑点,刺刺爪爪,一动不动佝偻匍趴的样,我永远记得。

有时候,竟可见许多个,群集在树身上,趴成一条直线。这是最可怕的事情。爱如姑会惊喜地说,呀,这么多。然后转头看我,怕啥呀,又不咬人的。但我还是怕,就是写这文的时候,手心手尖都是麻洌洌地。我最难接受的是它的名字,这么麻点难看的主,怎么就喊成杨大哥了呢?就这囧样!

花大姐倒是好看,虽然好看不过苜蓿地上空的花蝉(蝴蝶),但比起杨大哥,那可真是天上地下了。花大姐全身几乎呈灰褐色,有前后两对翅膀。前翅呈灰色,后翅是鲜红色的,前后翅上都均布着黑色的斑点。常常是鲜红的后翅,大半被灰色的前翅遮挡,展开飞跃时,才会显示其斑斓靓丽。

花大姐旁边几乎总是趴着杨大哥。一进园子,妭总是支我说:去去,去看看树上的花大姐杨大哥,看看他们都在干些啥。

花大姐、杨大哥能干些啥?

花大姐一如既往匍匐在树干上,张开浅灰色的带点的翅,露出下面大红色的袍子。旁边依旧是千年不抬头,一动不动稳如泰山,装死的杨大哥!

啥呀,不是装死,是装睡着!

对,是装睡着的杨大哥。既然是装睡着,那是不是应该是佯大哥了。妭说是洋火的洋,不是满杨的杨。这么丑,洋个鬼子灯哟!满杨可是村里最帅的小伙子,这货哪门子可能是满杨的杨,还洋火,这货土得掉垢甲渣子呢。

妭就噗嗤大笑。

我以为花大姐和杨大哥是会登婚的一对,就像邻家的满群和秀爱,天天吵闹着去公社登婚。有时候,我还突发奇想,这花大姐和杨大哥得不得是冤死、或者殉情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呢!

嗨,有时候,无知简直是瞎乎浪漫的温床!

后来之后来,当我知道了花大姐,学名为“斑衣蜡蝉”,民间还俗称其为“花姑娘”“椿蹦”“花蹦蹦”“灰花蛾”时,也就顺便知道了杨大哥并非花大姐的未婚夫,而是花大姐的幼虫时代,是花大姐的前身。

不曾想,这网红级别的美女花大姐,原来竟是由这硬撅撅的丑大哥变来的。不过,这也不算个事,因为上文里的那臭不可闻的放屁虫,据说还有一名字,竟叫臭大姐……

无独有偶。

一次读到林清玄散文中的句子:

有一年父亲种的竹子突然有十几丛开花了,竹子花真漂亮,细致的、金黄色的,像满天星那样怒放出来。父亲告诉我们,竹子一开花就是寿限到了,花朵盛放之后,就会干枯,死去。而且通常同一母株育种的竹子会同时开花,母亲和孩子会同时结束生命。那时我每到竹林里看极美丽绝尘不可逼视的竹子花就会伤心一次,到竹子枯死的那一阵子,总会无端地落下泪来……

这些句子让我忽然忆起一首歌来。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首流行歌,歌名是《熊猫咪咪》:

竹子开花啰喂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星星呀星星多美丽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咪咪呀咪咪请你相信我们没有忘记你高高的月儿天上挂明天的早餐在我心底……这世界会变得更美丽……

原以为这歌是咏唱花好月圆、甜蜜有爱的歌。绽放的竹子花下,可爱的大熊猫宝宝,躺在妈妈的怀里,享受着夜空里静谧的美。不曾想,这却是一对竹花怒放之下,忧心忡忡,担心挨饿,或者饥肠辘辘的母子。

同样是源于无知,臆造的幸福和美好!

可怎么才能有知呢?事实是你就根本不可能全知全能。所谓的有知也只能是圄于有限。所谓的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是也。

看来生命的一个真相就是“有限”二字。长度有限,感知有限,认知更有限。感谢老祖宗创造“自以为是”这个词语,简直妙绝。

人生的大半时间里,你、我、他,或许我们经常都活在“自以为是”中……

而全知全能的,或许就只有那个名之为“上帝”的神了……

.10.13日于长安

链接:

据说,大熊猫栖息地竹子大面积开花,就会威胁大熊猫的生存。20世纪80年代,四川地区箭竹大面积开花,就曾导致超过头野生大熊猫的死亡。

作者近期新文:花事

秋意初现,惊觉栾树花不一样的美……

文秋菊

谢谢路上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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