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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老歌

作者简介

刘慧敏：

中国散文、诗歌、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民俗文化协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张家口市作家协会理事，文学院签约作家，《蔚州文艺》副主编。作品散见于《诗刊》、《北京文学》、《文艺报》、《中国人事报》、《长城》、《散文百家》、《黄河》等全国几十家大型报刊，并有几十篇(首)获全国各级奖项。`迄今已在各级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余万字。出版长篇小说《爱在雨季》《赌神》《秀匪》《剪寇》《金界壕》等；诗集《成熟的青春》《朝露集》《拾兰吟草》，以及中小学生课外教材《迷人的蔚县窗花》等。年在首届中国剪纸艺术节上被评为“窗花姑娘”；年荣获《现代青年》杂志“十佳诗人”称号；年在河北省第十届七夕情侣节“寻找今日织女星”活动中获“河北省才女”称号。

刘慧敏作品

假牙

○刘慧敏○

小王醒了，把胳膊从被单里撑出来，伸成弯弯的牛角。他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把假牙喷掉了。那玩意儿在地板上蹦跶几下，躲到柜子下面。小王已经感冒两天，这个喷嚏把鼻涕带出来了，清亮亮地趴在唇上，像两条透明的软虫。他吸了吸，软虫迅速缩回了洞里。小王舔舔咸咸的嘴唇，盯着柜子下面泛白的假牙说：“你不老实呆在嘴里，瞎跑啥哩？你以为你是青蛙啊还蹦跶。”由于没了假牙，小王的两腮瘪得厉害，像被吝啬的屠户剔过的羊头。

小王所以戴整付的假牙，跟他打假有关。由于小王脖子细长，头大，眼大，鼻子高，上嘴唇盖不住龅牙，模样看上去有点困难，找工作时总通不过面试。那天，小王趴在茶几上用铅笔划拉求职报，突然发现报道上说，打假能赚钱，他的眼睛就瞪大了，自言自语道：“嗯，我要打假赚钱给外甥买电脑。”小王的父母去世得早，是姐姐把她带大的。姐为了省钱给他娶媳妇，舍不得给孩子买电脑，小孩放学回家都是用纸键盘练习。小王来到消协，用手背蹭蹭鼻子，舔舔龅牙，问：“打假发工资吗？”

戴大盖帽的人说：“不发工资，发奖金。”从此，小王每天都去市场瞅寻，期望能看到假货。让小王苦恼的是，从那以后，自己看啥都像真的。

一天，姐姐托人给小王介绍了对象，塞给他五百块钱，让他给姑娘买款玉坠。姐姐嘱咐他说：“要到正规店买，可别买到假货。”

小王为了打假，揣着钱来到文化街。因为他在电视上看到过，游人在这条街上花十万块钱，买了个玻璃球的猫眼。为了能够识别假玉，小王帮古董商搬了半天汉代石像，人家才告诉他真玉假玉的区别。小王来到玉玉器店，明明看出那款玉佛是假的，还是买了，因为他要打假。服务小姐开完发票后，小王瞪圆眼睛，舔舔龅牙说：“姑娘，跟我去趟消协吧。”

姑娘的脸寒了寒，喊道：“老板……老板。”

有个身材胖圆的男子横着身子走过来，问：“咋了？”

小王又舔舔龅牙，严肃地说：“你是老板吧？你看看，这是从你这里刚买的，都是水沫子。水沫子你懂吗？”

老板用半边脸笑笑，说：“不，不太清楚。”

小王重新站了站身子，认真地说：“水沫子就是石头与玉的接茬，说它是玉又不是玉，说石头又不是石头，但肯定不是A货。”

老板又用另半边脸笑笑，说：“小兄弟，那啥啊，这个挺有文化的嘛。”

小王说：“玉的硬度能划玻璃，你这个划不动。”他伸手逮住在红绳上悠荡的玉佛，在柜台上的玻璃上走条白线，然后用手指抹掉，得意地说：“看到没有，划不动。”

老板笑着点头道：“小兄弟，眼光不错嘛。这样吧，把钱退给你，挂件白送给你玩，咱们就当交个朋友。”

小王用力摇摇头，说：“先跟我去趟消协，回来再交朋友。”

老板皱了皱眉头，把拳头握起来抵到嘴上咳了几响。两位保安跑过来，读了老板的眼神，扑上去抱住小王的胳膊就往后院拖。小王回头对老板说，你必须跟我去消协，因为你卖假货。

保安把小王架拉到后院，小王顿时惊呆了。院里堆着很多白色挂件，有两个人正往绿水池里扔，哗哗啦啦，像冰雹砸进水面。小王说，看到没有，果然在造假。你们必须跟我去消协。

这时，有位矮胖的黑脸男子晃过来，瓮声瓮气地道，你，要去消协？小王说，不是我自己去，还有你们老板。男子说，别去了，去医院吧！小王舔舔龅牙说，没病去那儿干吗，我不去。黑脸男子照小王脸门子就一拳，小王顿时满眼飞舞着萤火虫。小王用力挣脱开，捂着满嘴骨头渣子跑了。他去了消协又去了公安局，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现在那家玉店还营业。后来小王才知道，玉店请的保镖是退役的拳王。他庆幸地说，嗯，多亏他们没请泰森，要不我耳朵没了。想到这里，他竟然嘿嘿笑了。

小王不但打假没打成，还花钱装了假牙。姐姐怕他再出去惹事，托人给他在报纸发送站找了份工作。一天，小王见报纸上说，老刘收养了三个孤儿。老刘是好人。老刘很高尚。小王的眼睛就瞪圆了，心想，老刘怎么变成好人了？满街道的人都知道，老刘对收养的女儿动手动脚的，怎么就变成好人了？他找到女老板，把报纸晃得哗哗响，细脖子挺得老高，眼睛瞪得圆圆地，说，老板，老刘不是好人。老板说，你管那么多干吗，送你的报纸。小王又哗啦哗啦晃报纸，说，他不是好人。他把“不”字说得用力了些，假牙被喷出去，正好砸在女老板的脚面子上。疼得她弯下腰去摸，不住地吸溜嘴。小王含糊地说，老板老板，你的凉鞋好像假冒伪劣产品，哪儿买的，去找他，让他赔钱。老板直起腰来，叫道，马上给这个傻子结账，让他走人……

这假牙太可恶了。小王想，你不只咬女老板的脚面子，让我失去工作，还让我找不到对象。如今更差劲了，打个喷嚏你就往柜子下面钻，跟我藏猫猫。小王含糊地说，你等着你等着，吃了早饭我就去修理你，看你还逞能。小王光着身子从床上跳下来，蹲在柜子前摸假牙。他太瘦了，弯下腰时，脊梁上像搭了条羊蝎子。小王摸出假牙，吹了吹，想在衣服上蹭蹭灰尘，由于光着身子，把屁股划痛了。他嘿嘿笑了，说，你真能，还咬我屁股呢。小王把假牙塞进嘴里，两腮奇形怪状几下，恢复了原样。由于小王的牙床很高，戴上假牙后，上嘴唇包不住，唇间总泛着些白亮。小王把牙对得嗒嗒响，他说，我必须修理你，不修你还了得。

小王把电视电源摁亮，猫着腰回到床上，拉起皱巴巴的被单掩了身体。他摸起遥控器，想找个电视剧看，到处都是广告，便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电视上突然闪出几条粉腿，晃啊晃的，小王的拇指迅速从遥控器上弹开。电视上正是模特大赛泳装环节，美女晃荡着走路，转身还打媚眼儿。每当模特转身，小王都会伸出舌头卷卷假牙。看着看着，小王有了感觉，两只脚凉了。小王低头看了，咋舌道，你，真没出息。说着伸手打了小帐篷，没想到打疼了，痛苦地把腿蜷缩起来，直嗍牙花子。由于戴着假牙，小王感到吸进嘴里的风很凉。接着，小王感到委屈。同班大的人都结婚生子了，而他至今连对象都没有。上次，他跟姑娘在公园见面，姑娘递给他一叶口香糖，没想到把假牙粘住后，掉在草丛里。姑娘看看地上的假牙，再看看小王瘪着的双腮，吓得舞扎着手跑了，跑的样子很难看。小王把假牙捡起来，见上面粘着草还有个蚂蚁在拱。他把粘在牙上的口香糖撕下来抹在树干上，把假牙在屁股上蹭蹭，塞进嘴里，再去看那姑娘，早就没影了。

小王见电视屏幕的右下方跳出几个字，说是发短信赢笔记本电脑。小王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他感到有必要发短信，因为他最近运气好。昨天他去吃小笼包，竟然吃出一枚金戒指，把戒指还给老板后，人家送给他三屉小笼包还有两碗豆腐脑，差点没把他撑死。小王说，嗯，我现在运气好，运气好了放屁能打火点烟，运气不好了放屁都毁条新裤子，但我运气好，一定能给我外甥赢个电脑。小王像白猴儿那样坐在床上，一气发了十个短信，再抬头去看电视，发现屏幕角上又冒出行字来说是重播。小王遗憾地说，发晚了，早发就真能赢回电脑。小王嗍嗍牙花子，感到假牙透进的风很凉。电视上的模特大赛完成，随后跳出广告。一位偶像女演员在电视里说，我母亲腰疼腿疼，一贴就灵……小王撇撇嘴，假牙差点掉下来，他忙用手捂住。心想，这人的妈妈毛病真多，关节炎、高血压、糖尿病、骨质增生、掉头发，还得皮肤病……每次上电视都说一治就好，过几天又要生病。

小王把台换成天气预报，见晴转多云，想，我今天就去找给我装牙的医生，让他把这牙修修，不能让它老往外跑了，要是在马路上跳出来被车给轧了，就坏了。他穿上衣裳，到洗手间洗把脸，摸起牙刷往嘴里掏，假牙当啷掉进池里。他索性左手拿着假牙，右手刷，弄得满手白沫。他边刷边说，让你跑，让你跑。他把假牙放到水下冲干净，塞进嘴里，感到很冰，就把假牙摘下来哈了几口气，才又塞进嘴里。小王蠕动几个双腮，说，我吃了饭就去修理你，让你还往外跑，哼。

小王来到牙科门诊，见医生正给一位姑娘看牙。姑娘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苫着，嘴唇张得就像红手镯子。医生翻过来调过去地检查，说，你的牙有问题，有大问题……姑娘的眼睛猛地睁开。医生说，放心吧，我会给你治好的。姑娘的眼睫毛又苫上了。小王也凑过去歪着头看，说，医生，我感到她的牙没毛病，是口好牙。医生瞪眼道，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一边等着。小王折回去，坐在排椅上，歪着头在瞅医生。医生五十多岁，头皮没毛，映着窗光，整个看上去就像鸟窝。医生也不戴口罩，脸对着姑娘的脸，检查起来没完没了，嘴都快抵到姑娘的鼻子了。小王嗍嗍牙花子，想，又不是亲嘴，挨这么近。他拾起排椅上脏兮兮的报纸，又看到写着老刘是好人，就把报纸扔下。小王抬起头，见医生正给姑娘洗牙，姑娘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他把假牙摘下来，翻过来调过去地照量，心想，你哪儿不合适，为什么动不动就跳出来？当小王把牙重新装进嘴里，感到牙很凉，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尿意，爬起来就去找卫生间。楼道里，小王看到有位姑娘手里举着瓶子，圾拉着拖鞋在走。小王凑上去，笑着说，哎，哎，我给你举着吧。姑娘翻翻白眼，拐进女卫生间。小王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不太合适，就对着女卫生间的门喊，哎，我不知道你解手，真不知道。

从卫生间出来，小王又遇到举瓶子的姑娘了。他用手捂着嘴说，我现在可以帮你举着了吧？

姑娘又向他翻翻白眼，耷下眼皮，用拖鞋拍搭着地板走去。小王说，你不用怕，我用手捂着牙，它咬不到你的脚？姑娘回头说，神经病！

小王缩着脖子回到诊室，发现看牙的姑娘变成了老太太，医生也戴上了口罩，脸离老太太的脸很远还皱着眉头。等老太太走后，小王双手撑在桌上对医生说，医生，你给我装的什么牙，是假牙吧？医生说，当然是假牙，我从没说过是真的。小王说，我知道是假牙，我问你是不是给我装的假的，这个假不是那个假。医生说，反正是假的，你装真的得回去找你妈。

小王说，我妈早死了，不死也不是牙医。我是说我是说，你给我装的假牙不合适，老往外跑，还咬老板的脚面子。医生不耐烦地说，真牙都不合适，何况假牙。小王感到跟这个牙医说话很别扭，便吸吸嘴说，跟，跟你说话真费劲，我懒得跟你说了。

来到大街上，王小想找取款机把卡里的几百块钱提出来，医院装牙。刚来到站牌下，天上打了几声雷，开始下雨了。小王抬头看看候车亭的罩子，已经没了，冷硬的雨点砸在脸上隐隐作疼。他看看前方的店面，知道跑到那儿就会被淋湿，人湿了没关系，但不能淋了手机。小王的这款手机是姐姐给他前女友买的。记得，他把这款手机递给女友时，她猛地亲了他的脸，把他的腮帮子硌在假牙上疼了好几天。只是，两人没处几天，在接吻的时候，小王的假牙跑进姑娘的嘴里，姑娘把手机还给他了。

小王扭头见旁边有个垃圾桶，忙跑过去，把手机掏出来伸进桶里，然后蹲在那里嘿嘿地笑。他想，给手机找了房子就淋不了啦。来短信了，小王把脸贴到投垃圾的洞上，看到是姐姐发来的。短信上说：我托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下午六点在人民公园见面。记住，把假牙戴好，不要掉了，别忘了买几张报纸给姑娘垫着坐，显得你心细……小王在垃圾箱里给姐姐回短信说：我知道我重新去装个假牙不装假的装真的保准不掉。上个礼拜，姐姐托人给他介绍了第五个姑娘。这个姑娘是车祸后整型过的。小王说，姐，我不喜欢假的。姐姐说，你不喜欢假的可你戴着假牙。小王痛苦地点头说，那，见面吧。见面后，小王对女方说，告诉你一件大事，我的牙是假牙，打喷嚏会掉，说不定会咬你脚面子，还不能吃口香糖，掉在地上会粘上草还有蚂蚁。我戴着假牙会影响亲嘴，说不定假牙会跑进你的嘴里卡你的嗓子。

姑娘看看小王的假牙，再看看他瘪着的腮，低下头说，你，挺实在的，戴上吧。小王把牙塞进嘴里，归了位，伸手指着姑娘的鼻子问，哎，里面有硅胶吗？姑娘点点头。他又指着姑娘的胸问，也是假的？姑娘朝他脸上呸了口，转身就跑。小王回到家里把情况跟姐姐说了，气得姐姐扭住他的腮帮子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雨越下越大，马路上流动的浑水里浮着塑料袋，烟蒂，糖纸。小王心里在说，老天爷也不讲信用，天气预报明明说你晴转多云人，还下雨。小王蹲在垃圾桶前，不停吐噜着雨水，没想到把假牙吐掉了。它跳在旁边，趴在浑水里就像个洁白的青蛙。小王把一只手从垃圾桶里抽出来去够假牙，但不够长。他伸脚把假牙勾过来，摸起来举着，对着它含糊地骂道，你等着，等我装上真的假牙就把你扔到马路上，让汽车把你轧碎，看你还蹦跶。

雨整整下了半个小时才停，小王把手机从垃圾桶里抽出来，脸上泛出得意的表情。这时，有个老头凑过来，说，你捡了个手机。小王说，我没捡我真没捡。老头说，我明明看到你从垃圾桶里掏出了手机还说没捡。这款手机看上去挺好，怎么也值五百块钱，你给我二百五，这手机归你了。小王吸吸鼻子说，谁说值五百，这手机两千多块呢。老人把手伸得老长，那你给我五百块钱，手机归你，要不我们缴到派出所，你什么都得不到。小王说，我兜里就五十块钱，行吗，行吗？老人摇头说，不行，必须五百，要不就去公安局缴手机。小王嗍嗍牙花子，感到假牙透进的风很凉。他说，我就五十块钱，不要拉倒，反正这手机是我的，里面存着我姐的电话，不信我打给你听。小王拨通姐姐的电话，说，姐，有人说我的手机是捡的，跟我要五百块钱。老头也凑过去听。小王闻到他嘴里很臭，说，吃臭豆腐了吧，这东西吃着香，闻着臭，以后吃完刷刷牙。老头听到电话里说，骗子，你喊警察，赶紧喊警察。老头朝地上啐口痰，倒背着手走去。小王看看老头失望的样子，说，哎，哎，我就五十块钱，不嫌少你就拿着吧。老头也没回头，倒背着手走了。小王啧啧嘴说，你看你这人，我真没那么多钱，我没说假话。

小王过桥的时候，见有人趴在护栏上看什么，就也凑过去趴在汗白玉栏杆上看。由于刚下过雨，河里发大水了，浑浊的水面浮着垃圾在打旋儿。桥下的岸边有几个孩子正在嬉闹，他们用树枝涝着水里的什么。小王问身边的人，哎，河里有鱼吗？那人说，只要发大水，就会上鱼。小王心想，等我装完假牙，相完亲，就到河里逮鱼，卖了钱给外甥买电脑。小王找到取款机，站在那里排队。进去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小王问，这么快，是不是没钱了？出来的人说，有钱。轮到小王时，他掏出卡塞进插口里，既没有显示也没退卡。这时候小王才发现，取款机上方贴了个小纸条，说取款机已坏，请勿使用。小王摁了几下键，发现卡出不来了，便从亭子里出来，对排队的人喊，别在这里等了，取款机坏了，还吞卡。小王来到营业厅门口，回头见那些人还在取款机前排队，便自言自语道，告诉你们坏了，还排队，傻子！

来到营业厅，小王抓了个号坐在那里等。旁边有位姑娘正接电话，表情很紧张。她挂了电话后，把手里的号递给小王说，我有点事不能等了，这个号可能比你的早，你用吧。小王摇头说，我有号我不用。姑娘把票号随手扔到地上，转身走了。小王从地上捡那张票，去塞到了垃圾桶里，扭头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就蹲在垃圾桶旁。想想刚才下雨的时候，他成功地利用垃圾桶给手机避雨，便得意地笑了。他往垃圾桶的口里看看，发现里面有几个矿泉水瓶子还有些纸。手机响了，是姐姐发来的短信，说，别忘了下午相亲的事……小王回短信说，我知道我买几张报纸让姑娘坐着显得我细心。轮到小王办理时，他跑到窗前，勾着头对着小话筒说，我的卡被吞了，我想拿出来。营业员说，对不起，那个取款机被盗，正立案侦破，没法打开。小王说，我等着用钱怎么办？营业员说，补办。小王说，不办我没法装假牙。人家说，你不补就不堵在这里，后面还有人呢。小王点点头，闪到旁边。

从银行里出来，小王心想，我都吃出金戒指了，运气这么好还吞卡，看来今天换不成假牙了，我见到姑娘时要少说话，用手捂着嘴，假牙就跑不了啦。小王来到报亭前，买了一份报纸又买了瓶清茶。他把瓶盖打开，对着嘴喝几口就没有了，便感到纳闷。这么高的瓶子喝几口就没了，不可能吧？他把瓶子翻过来，发现瓶底上有个大坑，便点头说，噢，我说水这么少，原来有个坑。突然，小王发现瓶子上印着：知道舅舅是男是女可以拨电话中大奖，一等奖电脑，二等奖数码相机……小王说，嗯，我吃包子都吃出金戒指了，我运气好，我给我外甥赢电脑。他拨通电话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舅是男的我舅母是女的。小姐问，哥你今年多大了，说话真好听。小王说，我戴着假牙说话好听，摘了就说不清楚。小姐说起来没完没了，小王正想打断她问中奖的事情，电话突然断了。他再把电话打过去，手机没费了。小王心想，我昨天刚充了五十块钱，发了几个信息打了一个电话，怎么没钱了？

在去往公园的路上，小王又经过那座汉白玉桥，见趴在栏杆上的人更多了。他想，可能上鱼了。他快步跑到桥上，趴在栏杆上看去，见河水里有堆头发在漂浮，还有两只小手在摇。小王的脖子猛地伸长，眼睛瞪得圆圆地，叫道，你们，不救人还在这里看热闹？有个留长发的小伙子说，你救啊。小王说，用你说，我当然救。他把报纸放到桥墩上，有风，放不住，就把假牙摘下来压在报纸上。小王从桥上跳下去，奋力游到落水的小孩面前，猛地扎进水里，随后，落水的孩子露出了上半身。这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儿，舞扎着双手，哇哇地哭着。女孩露出水面的半身正往岸边挪，当靠近岸边时，只见两条胳膊像牛角那样，猛地把小孩顶到岸上，桥上的人呼啦一下围主小女孩，七手八脚地抢救，却忘记了水里的小王……桥上的人越聚越多，新来的人问怎么了？留长发的小伙子讥笑说，刚才，有个傻子跳河救人，自己淹死了。你看你看，这就是那傻子的报纸与假牙。大家顺着小伙子的手指看去，只见桥墩上有沓报纸，上面压着一付假牙。风不停地掀着纸角，终于把报纸掀翻了。假牙掉在桥上，像洁白的青蛙那样，咯嗒咯嗒地顺着台阶蹦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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