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孩子,需不需要一个有昆虫犒赏的童年

文|方羊

原本刊登于《南方航空》6月刊vol.

70后80后的孩子能玩什么?

没有电脑,打不起街机,一天到晚除了掏掏鸟蛋、抓抓青蛙,就是逮蝴蝶蜻蜓和其他各种漂亮的小昆虫。

能犒劳自己的昆虫有很多,犒劳自己的方式也有很多——这是许多新锐网络科普达人对童年回忆的共识。

1

广州,乌云压城,看着暴雨帷幕一样从白云山缓慢而有力地拉到白云湖,杨开泰心里有些小得意,他知道又到了向女儿展示本领的时间。

晚饭后两杯功夫茶入喉,云收雨歇,最后一缕晚霞还在西边楼檐角上绽放。杨开泰拉着女儿的手小心地躲着小叶冬青和散尾竹叶子上的露水,在小区花园泥地上寻找念念不忘的“小眼儿”。

“如果小眼儿外有泥,线一样的条状,这就是小蚯蚓打的洞;如果小眼外什么也没有,手指轻轻一抠就能顺利变成手指粗细的洞,那它是‘捷溜龟’窝。”

杨开泰出生在鲁中山区,小时候每年夏天的傍晚,不管是否下雨,他都会去树林里期待与一个个精灵不期而遇,当然这时候的精灵沾满了泥土,满身屌丝气息,浑不是几个小时后“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的隐士形象。

没错,父女俩找的是蝉,“捷溜”是他们对蝉的俗称。捷溜龟就是蝉的幼虫,它们在地里面已经等待了好几年——最多的能有17年——但孩子从不会在乎捉到的捷溜龟是不是比自己还大。

“彼时三四毛一个,如今涨到了三四块钱。”杨开泰说,他捉了蝉幼虫回家清水一洗,盐水一泡,油锅一滚,酥脆嫩香,大约只有松蘑板栗粉皮炖鸡可以媲美,在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得上肉的年代,它就是农人给自己的最大犒劳之一。

古人误认为吸树汁的它只以露水为食,因而成为品性高洁的象征。如今在环境比较好的小区里,花园泥土能找到幼虫的洞,树上则能找到成虫。

“能犒劳自己的昆虫有很多,犒劳自己的方式也有很多。下雨后出土的山山牛(大牙土天牛)、满天飞的蚂蚱(蝗虫)、树叶上的豆虫(豆天蛾)是可以吃的;擅长鸣叫的蝈蝈、能斗的蟋蟀,撞得玻璃砰砰响的瞎眼撞子(金龟子)、头上一对长角的牛角虫(锹形虫)、用一条丝线挂在树枝上过冬的吊死鬼(尺蠖)和臭椿树上好看的花大姐(斑衣蜡蝉)是用来玩的;背上的毛刺一下能让你从手背痛到胳肢窝的刷木架子(褐缘绿刺蛾幼虫)、有强壮有力上颚的嘎吱(光肩星天牛)、长得像枯树枝的干柴棒(竹节虫)是用来吓唬女孩子的……”

蟋蟀

城市里最常见的昆虫之一,许多城市还有斗蟋蟀比赛。其中有一种白蟋蟀,以前常见于灶内而得名灶蟀,性格温和,放在小葫芦内细心饲养,大雪纷飞的冬天也能听到它的叫声。

2

杨开泰语气中的欢乐,这是许多年来认识他从未有过的畅快。

蟋蟀欢快的鸣叫声,萤火虫尾巴上的光亮,是不少人儿时的美好回忆,拥有万粉丝的“博物君”张辰亮,多次说起自己小时候与昆虫的缘分,养过草蛉、蛐蛐和螳螂,从楼下的草丛里抓小虫放在磁带盒里,反反复复观察虫蛹是如何蠕动,成虫如何破壳而出……

最“大快人心”的细节,莫过于“透明的磁带盒很方便观察,抓小蟑螂扔进去,能看见六七只草蛉幼虫把蟑螂围成一圈,两个牙插进去吸蟑螂的体液”。

“70后80后的孩子能玩什么?没有电脑,打不起街机,一天到晚除了掏掏鸟蛋、抓抓青蛙,就是逮蝴蝶蜻蜓和其他各种漂亮的小昆虫。

”号称认识济南市区所有昆虫的马军说,他小时候掏黄雀从树上跌下来过,只有玩昆虫最保险。

卷叶象鼻虫

别名摇篮虫,头部细长,就像大象的长鼻子。它很容易被发现并饲养——雌虫会把朴树、山茶、杨树等的叶子像卷烟一样卷起来,并在里面产卵。

萤火虫

尾部能发出不含红外线和紫外线、温度在0.℃以下的冷光。由于树林茂密,台湾的嘉义成为观赏萤火虫的天堂。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如今马军是朋友圈里小有名气的昆虫达人,几乎每个周末都会以捉虫度过;张辰亮成了大名鼎鼎的科普网红,网友以咨询各种动植物被他翻牌子而激动;大多数少年却在成长中与昆虫渐行渐远,比如杨开泰,每天西装革履上班,只有在给女儿讲故事的时候,才会想起当年在昆虫王国纵横捭阖的风姿。

这次捉蝉,杨开泰就想趁机培养女儿对自然的观察力。但很可惜,在花园里转了几圈,天黑了也没能找到一个小眼儿,也没有偷偷摸摸往树上爬的蝉若虫,自然就不能来一场法布尔式的现场教学,让女儿看它背上裂开一个小口,倒立着从硬壳里挣扎出来,趴在蝉蜕上等身体变黑翅膀变硬,一声清鸣一泡清尿振翅高飞。

电话里,老妈告诉杨开泰,“前几年美国大白蛾泛滥,每年都会飞机打药,乡里虫子都灭得差不多了,蝉和蜜蜂都少了很多。

”著名的山东大樱桃,本是蜜蜂授粉为主,如今却只能依靠人工授粉。在烟台,每到花季,许多大棚樱桃的主人便得拿着毛笔和粉刷,Cosplay起了小蜜蜂。

3

洗脚进城。和打农药相比,城市化对昆虫减少的影响更大。“一个城市就是一个监狱,分明的季节混沌,泥沙被硬化,夜晚被驱散,食物链被斩断重组,许多物种换了新的活法。”

李可说,昆虫的成长需要经过幼虫、蛹、成虫等阶段,水泥地面却让换阶段的它们无处藏身,而大多数城市绿化植物是外来种,并不符合本地昆虫的口味。

与中国文化交织在一起的昆虫,传说由黄帝的妻子嫘祖最初饲养,更促成了丝绸之路。如今很多城市人养蚕作宠物,幼儿园也常热衷开展观测蚕宝宝的课外活动。

李可是一家绿色旅游概念的公司职员,主要工作是组织中小学生去不同的地方认识不同的昆虫,就像是国外的博物旅行natureappriate。最初,他们的路线基本在市里打转;如今,线路早已开发到了澳大利亚的艾尔斯岩、台湾的中央山脉,城市已很少被考虑。

“我记忆中的城市,也不是如今昆虫的地狱。”李可算是广州的“老西关”,他诗性地描述,儿时多宝路的青砖石角,有一只蟋蟀唱过《豳风·七月》,唱过《古诗十九首》,也唱过广东大戏;宝华路的绿色琉璃窗前,有一只蝴蝶,舞过梁山伯祝英台的情歌,也舞过红线女的水袖;上九路口的鱼池里,有一群水和尚(黾蝽)听过南越王的甬钟句鑃,也听过苏东坡“不辞长作岭南人”,如今还在一些小池塘里偶尔露个面。

“中国还没有一座城市明确记载过昆虫的灭绝。”马军说,中科院动物研究所对北京六环路内昆虫分布做了一项研究,每向天安门靠近5公里,象鼻虫就减少一种。“

以前,骂人就说你是‘蜣螂出国——臭名远扬’,现在很多人不知道蜣螂是什么,因为路面硬化和卫生情况的改善,粪金龟科的昆虫是城市里最难以见到的昆虫之一。”

独角仙

学名双叉犀金龟,雄性头上有发达的头角,成虫取食芒果、荔枝树的树汁或水果,生命周期约1年,如今是宠物网店的时尚热门商品。

但还是有很多人觉得昆虫多了。“哎哟,到处都是蚊子、蟑螂、白蚁!”杨开泰经常听到邻居抱怨,的确,蟑螂的历史有数亿年,而蚊子的老祖宗出现于2亿年前的二叠纪,在城市里它们甚至成为流行符号,比如星爷电影里的“小强”。

于是,叫卖声从“芝麻糊”“冰糖葫芦”“磨剪子哟戗菜刀”变成了“老鼠药,蟑螂药,蚂蚁药……”

白蚁的拜访,通常是因为你家的灯光比较亮。光污染,曾经被认为扰乱了昆虫的生活行为,如今却成为一些昆虫新的谋生方式,不少食肉昆虫和壁虎一起养成了躲在灯光下的习惯,等待趋光性昆虫的到来大快朵颐。

昆虫的适应性其实远大于人类,它们比新城市人更快地适应水泥森林,并迅速进化,成为城市的守护者。

在美国昆虫学家ElsaYoungsteadt做的统计里,仅纽约的百老汇大街,千足虫、蚂蚁、蟑螂每年就能吃掉公斤的食物垃圾,“蟑螂或许会干扰我们的野餐……但比起老鼠来,你应该更爱它们。

”孩子们会喜欢这种态度。7年前,以“城市,让生活更美好”主题的上海世博会上,一位4岁的北京孩子曾郑重其事地许下了一个愿望——“我希望城市里能找到捉昆虫的地方”。

谷牛

学名象甲,外表呈啡色及深红色,爱吃粮食,米、面都可。如果从超市买回来的米面中出现谷牛,说明米质变差,放在太阳底下晒一下,它会自己跑出来。

第二天上班,残月勾天,杨开泰从小区花园走过,忽然看到池塘边垂柳的树干上依稀一个黑点。不同于老家黑漆乌亮的熊蝉和活泼的油蝉,这是一种绿色的蝉,有草蝉的颜色和寒蝉的个头,叫声没有“木应木应麻”的长节奏,或者“赌了赌了”的短俏皮,更像是一条线般嘹亮。

轻轻绕过草丛,从侧面走近,手慢慢伸出,又猛地扣上去,捉住这个扰了不少人清梦的家伙,放在包里带到办公室,下班时又带回家向女儿炫耀。

“这里是口器,蝉用它来喝树的汁液;这里是鼓膜,能帮助蝉发出高亢的声音……”杨开泰试图把童年亲身体验的所有蝉的知识全塞给女儿。他给女儿念起了法布尔的《昆虫记》,“一到7月初,蝉就占据了我门前的树。我是屋里的主人,它却是门外的统治者。”

张潮说:“春听鸟,夏听蝉,秋听虫鸣,冬听雪。”人生如此多乐趣,少不了小虫子们。

椿象

它有一个独门绝技:放屁,但它并不是“四害”中的臭虫,在中药里,它被称为九香虫。在公园草丛中,它常常成为摄影爱好者拿来入门练手的热门模特。

《天堂世界》节目

发现之旅频道重磅推出的纪录片栏目,记录动物生活,真实呈现那个和我们有同有异的动物世界。

我刊引用其素材,力图呼吁人类对不同物种生存状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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