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九香虫
一
“大鼻虫”今天竟然没来上课了。以前,他经常逃课,但自从胡老师来了,他再也不逃课了。
空着的座位上,总有一只苍蝇停在上面,好像要霸占“大鼻虫”的座位。如果他不回来上课,那只苍蝇就要变成我的同桌。我这样想的时候,分明看到那苍蝇正搓着手,好好在说:“好好好,我就是你的同桌!”
我才不要一只苍蝇当我的同桌。
我忍不住猜想“大鼻虫”会去干什么。那只苍蝇突然飞走,一直飞到胡老师身边,好像告诉胡老师,说我上课走神,不专心听讲。
胡老师问:“谁知寸光银和朱大祥干什么去了?”
“‘大鼻虫’肯定去河沟里捉九香虫去了。”“猪大肠”肯定地回答。
胡老师的脸突然阴暗下来,生气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喊同学的绰号,这样很没有礼貌,不尊重人。尊重是相互的,你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大家知道了吗?”
我们齐声答道:“知道!”
之所以叫寸光银为“大鼻虫”,是因为他不讲卫生,每天鼻子上都挂着一条鼻涕虫。听说他吃饭的时候,鼻涕虫慢爬到嘴边,他都不擦,试图把嘴唇翘起来,拦住鼻涕虫。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不过,自从胡老师来了,教大家要讲卫生,寸光银的鼻涕虫变少了。但朱大祥还是像猪一样能吃,能吃下许许多多的东西,他的肠子可能还是像猪的一样大,要装下许多东西。
由于朱大祥特别能吃,所以屁特别多。有时就像驮着重物的马走爬坡路,一边走一边放屁。如果在空旷的地方还好,只听见放屁的声音,并不一定会闻到屁臭味;如果是在教室里,就惨了,只要他一放屁,教室里臭成一片,大家都赶忙捂住鼻子,慌忙地用书扇。大家都不愿意坐在他周围,怕被屁臭昏。有几次,他强烈声明不是他放的屁,但大家都不相信。我们还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打屁虫”,只是叫这个绰号的时候比较少。
“大鼻虫”“猪大肠”这些绰号,我们已经喊了好几年了,大家都习惯了。每次喊“大鼻虫”“猪大肠”的时候,他们都会答应。现在要喊他的名字——寸光银和朱大祥,还有点不习惯。但胡老师生气了,要我们改,我们必须改过来。如果不听胡老师的话,惹她生气,她回城去了,我们就惨了。我们一定要表现好好的,让胡老师舍不得我们,永远跟我们在一起。
胡老师脸色明亮了许多,让朱大祥赶紧去把他们找回来上课。朱大祥说:“老校长都懒得管——我更不可能把他找回来。”
“捉什么九香虫?比学习还重要?”胡老师不很理解。
朱大祥介绍说:“九香虫可值钱了,两角钱一只。只要掀开石块,就可以拾钱了。去年,大鼻虫一个人就卖了好几百块钱!以前,老校长还专门放一个星期的捉虫假,让大家都去捉九香虫卖钱,补贴家用。从去年起,中心校下达了命令,不准再放捉虫假——我们只有放学了才能去捉九香虫。”
放学后,我们带着胡老师,来到河沟里。远远地就看见寨子的里老人们还再捉九香虫——以前,大人们还没有出去打工,捉九香虫的场面才壮观,老老小小,男男女女,有说有笑,好不热闹。虽然现在收购九香虫的价格涨了许多,但捉虫的场面还是冷清了不少。
寸光银是目前寨子里捉虫最厉害的人,他一天能挣一百块钱。我们常常开他玩笑,说他嘴上挂着长长的大鼻虫,是为了吸引九香虫。寸光银见胡老师来了,高兴地跑过来炫耀:“胡老师,我今天收获不少。有只,可以卖块钱!”
胡老师竟然没有批评寸光银,只是要求他明天要来上课。寸光银难过地说:“我本来不想逃课的,但是我外公病了,要输液——爸爸为了省钱,没有给外公买医保,要花许多钱——我打电话给爸爸妈妈,他们说工钱还没有算到手。我只好来捉虫卖……”
胡老师摸了摸寸光银的头,坚定地说:“你明天来上课,你外公的医药费我来付!”
寸光银高兴地说:“好,谢谢老师——等爸爸妈妈过年领到工钱,我就还给老师!”
胡老师欣慰地拍了拍寸光银的肩,幸福地笑了。那抹笑容,像太阳一样明亮、温暖。
我突然提议:“我们大家帮寸光银一起捉虫,好不好?”
“好!”我们齐声回答的声音特别响亮,把四周捉虫的人都吸引住了。
寸光银高兴极了,比捉到一百只九香虫还要高兴。他对我说:“刘薮,你爷爷在那边捉,你去帮你爷爷捉吧!你爷爷人老眼花,忙了一天,没有捉到多少——我刚才看到他口袋里有不少小石子……”
我笑着说:“爷爷只是捉一些九香虫去泡酒,要不了多少。”
刘在梅却说:“我们寨子,刘薮家最困难了。我们先帮寸光银家捉,再帮刘薮家捉,好不好?”
“好!”
我赶紧低头去翻动石块,认真寻找九香虫,不让大家看到我饱含泪水的眼睛。但我还是没有忍住,几颗又大又圆的泪珠,珍珠般滴落在干净的石块上,绽放成美丽的花朵。此时,夕阳照在身上,依然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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